再到他在美国八年多卧薪尝胆、苦研法学,以及冲破舅舅、舅母的劝阻,历尽艰辛的辗转回国,他都难以平静。更别说,恩师委托的这个,他梦寐以求的,就快要实现心愿的,以及得到众多支持的重托,他能平静的了吗?
尽管困倦征服了李胜华,使他迷迷糊糊的睡去。但他还是在天并未完全亮的时候突然醒来。他赶快坐起,收拾着东西,做好出发的准备。在去洗手间洗脸时,遇到了佣人。佣人在吃惊之余赶快致歉道,她这就去做早餐,马上就好。
李胜华虽不明白,她为何致歉,但还是礼貌的劝说道,不妨事。赢大法官不知是也像李胜华那样彻夜难眠,还是被外面的对话给吵醒,总之他也很快就起床。
离别,总是比相聚仓促,仓促到有众多的不舍和留恋。
赢大法官看着背着行囊,抱着骨灰盒的李胜华,并未说什么。并非他无话可说。相反,他们多年的恩师情分,多年后难得一聚,以及他发起的这个请愿前景未卜,和李胜华刚回国对国内动荡不安的形势的不解等,都使他有说不完的话想对李胜华说。
但赢大法官知道,此时此刻多说什么都不合时宜。那索性就让无声胜有声吧。只是默默的送李胜华到门口后,才忍不住叮嘱道:
“胜华,这个联名请愿书和亲笔信,一定要亲自交给你师哥行政院院长秘书,王秘书手里。只有这样才能尽快转呈给委员长,引渡战犯才能更有希望,更有把握。
还有,这个联名请愿书一定要保护好,那上面的签名大法官可都是国家的法学精英,也是将来审判战犯的主力军。另外,你也多保重自己。”
“好的老师!您放心,我会的。您也多保重。”李胜华鞠了一躬后匆忙走开。
“路上注意安全。到重庆了,不管事办的如何,勤和我保持联系。”
“我会的老师,您赶快回屋吧。”李胜华驻足应答,劝说老师后再次匆忙走开。而这次,赢大法官虽没再叮嘱什么,但还是有些不安的凝视着李胜华的背影。
尽管李胜华着急想早点把联名请愿书送到重庆。但他还是绕道故乡,给父亲扫墓祭奠了一下,就赶快拿出母亲的骨灰盒安葬着。他本想连同骨灰盒一起安葬。但无奈于亲戚的恳求,就只好将母亲的遗骨和遗物放进棺材,留下骨灰盒做个念想。
尽管李胜华的故乡也在南方。但还是飘起了浓密的雪花。李胜华在呼啸的寒风和漫天飘雪中,含着热泪一块一块、小心翼翼的把母亲的遗骨从骨灰盒里移到棺材里。
他和母亲的所有记忆,都像放电影一样一幕接一幕的在他脑海里放映着。当最后的一幕定格在母亲被谷寿夫部下蹂躏的奄奄一息时,还强装没事的关心他,叮嘱他。
李胜华的眼泪就纷纷抗议着要往外涌。李胜华也使出最大的气力压抑着不让泪水流下。毕竟母亲叮嘱过他,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他都要像被小鬼子打的满身枪眼都没倒下的父亲那般坚强。那他怎能在母亲面前流泪呢?
对于父亲,他搜肠刮肚的也没找到他的映像。在他的印象中,父亲除了给他生命、和他有血缘之外,就只剩下一个称呼、一个符号、一段悲壮感人的传说。
即便如此,李胜华也很是想念他,很崇拜他。毕竟父亲是中国军人的灵魂,是他心中的英雄,是他坚强面对的榜样和力量。他看着父亲的墓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又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将一瓶白酒的多半洒在父亲墓前,然后一饮而尽。
李胜华看了看外交部的干事为了讨好他舅舅而送的腕表,他该走了。但他却坐在父母墓前,他想尽可能的多陪陪父母。毕竟生逢乱世,今日一别,何时再聚,只能听天由命了。他满肚子的话,但依旧不知该说什么。
或许,此时此刻,静静的陪着父母应该是最好的了。寒风可能也意识到了这些,渐渐的不再呼啸。只是白雪依旧肆无忌惮的飘着。直到天色渐暗时,他才意识到离别的时刻到来了。李胜华起身擦了擦父母墓碑上的白雪,向父母墓碑深深的鞠躬后转身快步走开。
就这样,李胜华在江水的冲击刺激下,他凭着仅存的微弱意识,回想着乘船奔赴重庆的点点滴滴。但冰冷刺骨的江水也很快就把他冻僵至昏迷。他再次清醒已经是在港湾诊所的病房里。
李胜华不会知道,自己被江水冲到后面的一艘客轮前,是客轮上的护士杨雨萌和军医父亲,在和唯利是图的船长斗智斗勇后,用半辈子的积蓄换来的营救他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