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幼年朱棣在奉天殿出言阻止一根平凡无奇的木棍上的尖刺伤害大哥朱标的时候,他绝不会想到多年以后他变成了那些曾经令他深恶痛绝的尖刺,燕王府和奉天殿势不两立,他与兄弟自相残杀。
洪武三年,一个夏季四月的早晨,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册封诸皇子为王,诏天下曰:
“……朕今有子十人,即位之初已立长子标为皇太子……封第二子樉为秦王、第三子棡为晋王、第四子棣为燕王、第五子橚为吴王……於戏!奉天平乱,实为生民法古建邦,用臻至治!故兹诏示,咸使闻知。”
封王大典之后,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庄严肃穆地坐在象征着至高无上皇权的宝座上,金碧辉煌的龙椅和描龙绣凤的长袍玉带衬托出他的帝王之气,同时,它们的华贵也在帝王的雄姿英发和气宇轩昂中得以彰显。
朱元璋一只手臂搭在金光灿灿的雕龙扶手上,另一只手拿着一根长棍,上面满是尖刺。
他看了一眼那些不怀好意的尖刺,轻蔑地转过头去,仿佛它们的敌意只是自取其辱。
他注视着太子,决心把这种坚定的信念传递给他。
“太子,今日你的弟弟们都被册封为藩王,几年以后他们将离开京城到各自的封地去,你可知朕为何做此安排啊?”
朱元璋唇边泛起微微笑意,表明他对自己的安排称心如意。
然而,他的眼睛里却毫不配合地射出严厉的目光,其中饱含他的用心良苦太子朱标如果不能领会他的意图,势必让他大失所望。
太子朱标立于台阶之下从容淡定,仿佛浪涛汹涌的海面上波澜不惊的小舟。
紧张和局促毫无容身之处。
他回馈父亲的考问和表情以绝对的谦卑和沉着。
“父皇,藩王手握兵权,镇守一方自是为了保证大明的太平和百姓的安居。”
“嗯!”朱元璋从未对立朱标为太子动过一丝疑虑,虽然太子没有从他身上继承彻底的果决和分寸适度的无情,但他承认太子遇事处之泰然,坐怀不乱的秉性是一位守江山的接班人的宝贵品质。
“太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儿臣愚钝,谨听父皇教诲。”
“我朝英雄辈出,守边的人难道还没有吗?徐达、冯胜、沐英哪一个不可以替朕分忧?”
“父皇说的是。”朱标当即明白父亲的用意,尽管他与父亲的想法不同,但未加以言明,因为他深知聆听长辈教诲的时候不可夸强道会,自以为是。
“拿去!”朱元璋猝不及防把那根满是尖刺的长棍推到朱标面前。
“大哥,不要拿!你的手会被刺破的!”躲在短屏后面的四皇子燕王朱棣探出头来惊叫。
朱棣时年十岁,长相清秀,身材修长,在刚刚结束的册封藩王的大典上被封为燕王。
受累于冗长乏味的册封陈词,他躲到奉天殿里寻找独特的乐趣,全然不知自己将会离开京城,与父母和兄弟分离。
他唯一知道的是,典礼之后别人开始称他为“燕王殿下”。
朱棣和朱标感情深厚。朱标长朱棣五岁,不仅教他读书写字,还教他骑马射箭,甚至连吃饭穿衣也没少操心,为此他赢得了弟弟的心。
在朱棣眼里,大哥不仅长兄如父,更胜于父亲,当父皇命令大哥握住一根带刺木棍,他毅然决然挺身而出。
朱标本来毫无抗拒,习惯于对父皇奉命唯谨,即使受到伤害也在所不惜。
然而,他准备接过棍子的右手在听到朱棣的叫声后立即缩回,出于本能以先下手为强的方式护住弟弟。
“四弟,你躲在那里做什么,赶紧出来向父皇请安!”
朱标从未有过的严厉责备让朱棣意外,因为未能领会大哥保护他免受父皇责罚的意图,他的委屈涌上心头。
他低头嘟嘴,懊恼地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双手扯着衣襟,脚上崭新的棕红皮靴发出沉闷的拖曳声。
走到朱标身边后,他跪拜磕头给父皇请安,在抬起头的一瞬间,木棍上的尖刺映入眼帘,他感觉它们扎入自己的眼睛,赶忙用双手捂住眼睛,身子往后倾倒。
“大哥,你千万别去抓那木棍呀!”他口中呢喃,忘了所有委屈,全部心思都在为大哥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