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退开一步,绅士地躬身行礼,随即隐入攘动开合的欢笑人群消失无踪。
阳台上凉风吹拂,如无形之手温柔撩拨他璀璨如金的发梢。春暮夏初,复苏的鸟雀虫萤藏身于草叶之间低鸣唱和,夜色静寥。
身畔的冬青翠枝繁茂,威廉顺手摘下一片叶子凑到唇边,轻轻吹出记忆中那首圆转悠扬的小调。关于母亲的回忆大多支离破碎,这声音仿佛唯一的线索,串联起那些隐没在心底的吉光片羽。
曲声飘扬出去,在寂寂的夜空中婉转滑行。过了一阵,灰黑的树丛剪影中响起另一个声音与它应和。
威廉放下叶片笑了笑。这曲子他只教过两个人。他看见一个小小的人影从树后绕出,冲自己用力挥舞胳膊。
威廉会意,倦怠的情绪一扫而空。他抛掉手中叶片、脱去累赘的礼服外套,扒着围栏跨出阳台,灵巧地从二楼跃下。
“怎么现在才来?艾萨克呢?”
“在河边。他鼓捣好一阵儿了,”安妮显得很兴奋,“咱们这就过去吧!”她忽地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激动,“你脸上是什么?有人亲你了!”
“我表姑。”威廉用手背胡乱抹去面颊上残存的唇印,语气有些烦躁。
“骗人。”安妮坏笑着打量他,“斯宾塞家的姑娘专门过来见你,我姑妈告诉我了!”她好奇地扒在男孩肩头,“你们接吻了?你主动,还是她主动?”
“没有!她身上一股羊毛味儿。”威廉矢口否认,大声抱怨道,“你姑妈是个长舌妇,少听她胡说八道。”
安妮做了个鬼脸,转身在前面引路:“那你老爸要失望了。你打算怎么跟他交代这事?”
“布莱恩对那姑娘有意思,我肯定。”威廉祈祷说,“他们能看对眼就好了。”
“布莱恩?那个猪鼻子?”安妮皱着鼻头比划,一脸嫌弃,“不可能!换我我才不干!”
“人家早不是猪鼻子啦,”威廉纠正她,“他现在去了皇家海军做事,一表人材呢。”
“我才不管,一天猪鼻子,一辈子都是猪鼻子!”安妮鼓起腮帮子学小猪哼哼,“以后生的儿子也是小猪鼻子!”
威廉不屑地撇撇嘴:“你就是记仇。他告发我们装神弄鬼的事都过去两年了呢。”
“记仇怎么着,”安妮满不在乎,“他是你表亲,又不是我表亲。”
两人一路拌嘴,走到威特姆河边时,黑发少年已抱着双臂静候多时。他面颊更瘦削了、修长手指的骨节也变得更突出一些,头发还是那样乱糟糟的,衣服上沾满不知名化学材料残留的污渍。
“我还以为你出不来了。”他听见脚步声,但没回头,“不过没关系,反正你一定能看见。”
威廉有些摸不着头脑:“看见什么?”
“惊喜!”
安妮突然大喊一声。
艾萨克抬手打了个响指,面前的河水突然翻腾鼎沸。五颜六色的烟花从河中升起、呼啸着飞上天空炸裂。
烟花瞬间盛放又凋零,华彩流溢,映照在少年们年轻的面庞上,斑斓光影流转变幻。
湛蓝的夜空里绚烂花朵绽放不绝,安妮和艾萨克捂起耳朵朝威廉大喊:“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