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害怕的不是失去她本身，他害怕的是失去爱。

他没有办法去父母那里找到爱，在她这儿，他却可以爱得嚣张跋扈。所以他爱她。

他会把她搂紧，这只是一种懦弱的表现，全然不是因为爱。他尚且在内心深处，害怕着无人怜爱的孤独。

王泽，你离不开我的。

连玥微微垂下眼，继续说，“也许有时候我们都会累的。”

王泽愣了一下，“玥儿，你嫌弃我了吗”

他的语气乍一听是那种很无辜很惊讶的样子，但是若有心去听那音调里潜藏的内容，就会发现在他有意抑制的语气里，似乎藏着某种想要杀死她的威胁。

在她沉默的时间里，她已经感觉到他带笑的锐气缓缓刺进她的心脏。

她终于忍受不住，试着推他，“阿泽，别这样……”

然而王泽只是面上挂着笑意以某种算不上强硬的力道把她钳制在了墙上。

连玥几乎没有过多反抗，在被他推得退后若干步直到背抵在墙上的时候终于闭上眼睛。

“你很怕我”王泽的眼眸逼向她紧闭的睫毛微颤的双眸。

连玥的嘴唇同样抿着。

王泽低低命令道，“陆连玥，看着我。”

连玥睁开眼睛，看向他。

王泽看到，她眼里已经有泪了。

“我是对你不好吗你这么怕我”王泽脸上还是带笑的，似乎他对她没有任何的强迫。

“没有。”连玥盯着他，摇头说。不知道回答的是哪个问题。

“这才对嘛。”王泽眼眸眯起，似乎她的回答让他很满意，不过从他仍然薄凉微抿的嘴唇可以看出，这并非他的本意。

王泽缓慢地把陆连玥松开了。

他这个举动该伴随着一句抱歉。但他不愿说。

他承认，他像他的父亲一样，喜欢作弄人。并且，不爱道歉。

他承认，他无力改变。他承袭了很多事情，他的从容，他的看淡，他的暴戾恣睢，他的易怒疯狂。

他不能只继承一些好的方面。这对他来讲不公平，对他父亲来讲，也不公平。

只是可怜了他的女人，还需要和他从小到大承受着一样去承受。

她只能承受。否则，他知道该怎么对付她。王泽有些疼爱地伸出手，指尖覆上她的脸颊。

那时候，他知道她泪落了。

王泽等着她的眼泪将他的手指汨汨浸润，手离开了她的脸。

连玥低下头，哭出了声。

王泽不知道该怎么做。难道真的和自己的父亲一样，喝令一句“哭什么哭”吗。还是……

王泽分明感觉到，自己是心疼了。他不知道他心疼的是她，还是那个和她一样无助和委屈的自我。

他或许真该说句抱歉。把他父亲对他那样的精神施虐，再施加到她身上，是不人道的。

毋宁说，这是他本身就应该极力规避和压制的事情，而不是把它毫无顾忌地释放出来。

可是他就是这样自私，狡猾。他受的那些苦痛，难道该白受

但她在哭。这不好。

他的心情，没有他想象得那么好。可以说，一点也不好。

或许换一个人哭，他就能感受到他父亲的快感了毕竟，他还多么喜欢她。

“玥，别哭了。乖。”王泽说了几个字。

连玥望望他，哽咽了一声，“你要不要吃苹果”

王泽突然觉得有一幕很熟悉。或者这句话很熟悉。

当回到最初，一个小女孩仰起脸问他，他要不要吃苹果的时候。他回答了什么，他是否回答过。

他虽然在她奔跑过来的时候蹲下来以防她跌倒，但那只是一种姿态而已。他并没有打算回答她的问题，他不关心，她真正关心的事。

这才是原罪。说不定，这才是美德。

不过现在又不一样，问他问题的人不再是个天真的小女孩，而是个……女孩。

她关心的不是苹果，她关心的是他。

或许不是或许，她关心的仅仅是他的姿态。

当王泽把这些东西全部拆解开来的时候，他感觉到一种乏力。

男女之间，做一些固定的事可比这样无尽地猜忌下去容易多了，效果似乎也更好。

或许应该回归这句话的本真，什么都不想，回归到，“你要不要吃苹果”

还真是够本真的问题。

“吃不下了吗”王泽的情态恢复如常。

他的恢复，似乎只是她对他单独表演的行为艺术的终结，不需要特别的声明。

连玥并没有作出任何惊异的表现。

她知道，他原本的样子，就该是反复无常。

只不过，她脸上多了几行泪水。

“嗯，吃不下了。”

王泽面带宠溺地从连玥手上接过了苹果，看着她，缓缓一咬。

连玥则重新握住他的另一只手，把自己脸上的泪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