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纸醉金迷,笙歌艳舞,李燃醉倒在了温柔乡中,酣睡到天明。
这边傅九襄从北疆快马回到烛都,紧接着就在高堂镜前跪了一夜,终于,在领了顺帝的旨意后回了王府。
青山早已在正门前苦苦等候,在见到那匹熟悉的黑马后眼眶一热,他立马迎了上去,“主子!”
傅九襄一跃而下,卸下腰间的水鬼刀扔给青山,“府中可还好?”
“府中有郑伯在,诸事顺遂,倒是主子,进宫一天一夜没消息传出来,让属下好等,主子,宫中陛下……可说什么?”
“闭嘴!”傅九襄瞅了青山一眼,“陛下的心思,怎可妄议,这是在烛都,不是天高皇帝远的北疆,嘴巴紧点。”
青山颔首,神情严肃。
定北王府是座陈年旧府邸了,亭台楼阁满是风霜,府中常年空无人住,举目望去竟是一片荒凉之感,傅九襄走在水榭长廊中,一脚踩碎了满地枯叶。
他皱眉,“王府也太破落了。”
青山尴尬一笑,“咱们王府平日里也没人,郑伯住在偏院,正殿这边是有些萧条了。不过王爷您的院子郑伯每日打扫,干干净净的,就连您小时在门栏上用刀刻的小人画都还在呢!”
傅九襄勾了勾唇角,“小时候没皮没脸的事情,记着做什么。”
在早些年,定北王府还是很气派的,毕竟占地一条街的王府,王府正门宝马香车绵绵不绝,光是大门前的石狮子就雕了八个,石狮子的嘴内含着碗头那般大的夜明珠,就算是在月色暗淡的夜间,夜明珠散发出的光辉都能照亮整条大街。
但就在延和四年,老定北王兵变上林苑,带头谋反,除了在南海游历的傅九襄,定北王府连带家仆五百余口人,系数下了诏狱,人头落地。
诺大的王府,只留下了傅九襄和一名上了年纪的管家。
过往种种不堪回想,王府被抄那年,傅九襄才十岁,压根不懂什么是谋反,他只记得他从南海回来后,府中再没了给他缝衣服的嬷嬷,还没等小九襄找父王,他就被接近了宫中。
皇伯伯对他很好,宫里的每个人都很怕他。
直到有一日,他听见伺候皇伯伯的两位太监低声讨论,说他就是罪臣之子,其父造反就算了,身为人子竟还不懂得收敛,在宫中仗着皇上的垂爱兴风作浪作威作福。
这番话鹦鹉学舌,其实说的并不好。
比如这两个太监就没将幕后之人想要让傅九襄离宫这一念头给说清楚,比如这两位太监的话并没有成功离间傅九襄和顺帝之间的关系。
顺帝依旧很疼爱傅九襄,甚至在第二日,傅九襄的寝殿内就没了那两位太监的身影。
只是,年少却聪慧的傅九襄早已察觉到了皇宫中的暗潮汹涌,宫中的人都明面一套背后一套,那些笑着鞠躬弯腰的太监宫女并不是真的尊敬他那些和蔼可亲的娘娘并不是真的疼爱他。
他变得越来越乖张,顺帝为他找的太傅,他不要,顺帝让他读的圣贤书,他统统撕了去御花园烤红薯。
他变得越来越没规矩,满宫上下都开始流传着小定北王的风流韵事。
傅九襄在宫中待了五年,十五岁生辰那日,他向顺帝请旨,准许他参军前往北疆。
至此,烛都皇城中的繁华旖旎、诡谲人心恍若一场大梦,傅九襄扔下了小定北王的尊贵、骄纵、嚣张,独自一人带着被埋藏的黄粱往事迈进了漫漫黄沙,至此再未归都。
窗外的雪在日光下白的晃眼,傅九襄睡前未拉下竹帘,眼下白日高照,阴沉了许久的天终于出现了那么一丝晴光,窗外头风声寂寂,枝桠上挂着剔透的雪柱,折射着日光照进屋内,飞鸟略过,时不时从树梢上落下簌簌飘雪,落下的白雪很快就融在了地上,紧接着就成了一滩水,蜿蜒着往远处流去。
“主子!”青山在外头叩门。
“何事?”
傅九襄随手扯过挂在椅背上的大氅,披着走出了房门,凌乱的黑发不安分地贴在额前,倒是衬得他原本狠戾犀利的眉眼和善了几分。
“出事了,薄守义那狗贼进都了,但是昨夜被拦在了烛都外头,硬生生站了一夜。”
“你说北疆的人,被拦在了烛都城外进不来?”傅九襄系衣襟的手一顿,眸色骤然深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