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云州山清水秀迷了李公子的眼？”白子鸿笑侃少年，而后引他看了眼远处峰峦，又将窗户关上才继续言语，“天台山后便是宁州，我父兄常年都守在宁州和虎蛮之域接壤的镇西关。辉都敢倚着天台山，是因为它高不可越，是道天险。”

“是道天险？那父皇是如何登天台山祭天祈福的？”李启暄多少也明白辉都与宁州之间若无天险也不敢在那处定都，不过父皇此举也有稳定民心之意，两处一山之隔，他定不会让宁州再度陷落。

“坤帝铸天阶，在辉都内坡缓处可直登山腰，祭天祈福大典便是在那处的载物坛进行。待你及冠登基，也要去那处行祭天大典。”

白子鸿听见门廊上的脚步声打住了话头，让李启暄先去等着更衣沐浴。李启暄似乎才反应过来白子鸿调侃他的话语，有些不满的向面前这个黛色衣衫的儿郎开口道。

“不许叫我李公子，你只许唤我存韫。”

沐浴罢，让小二送来房中的吃食也已在桌上。白子鸿将沐巾垫在湿发下，唤李启暄过来吃些东西。李启暄从床上起身，抬眼就见白子鸿披了件外衫坐在桌前，墨发倾泻，走近些还能看见发尾水珠凝聚滴落。他并未坐在与白子鸿相对的位置，而是坐在他身边，看他垂眸用银针在饭菜中一一试毒。桃花眼本就眼周泛红，他方才沐浴被水气一蒸更是明显，李启暄看到他这模样想起自己在画上题的那句“桃花含情携天星”，不由得面上泛烫。

“吃饭吧，你中午本就没吃什么，饿坏了吧？”

白子鸿的目光转向李启暄，却看见李启暄面上泛红。他目光一沉，抬手去试李启暄额上的温度，害怕他是吹风着了凉。白子鸿觉他额上温度并无异常，可李启暄的脸反而又红了几分，白子鸿不解，李启暄却赶忙将他的手从自己额上拿开，轻咳一声催促他赶紧吃饭。

入夜，李启暄被白子鸿勒令睡在里侧，而白子鸿则将匕首从外衫袖中拿出压在了自己这侧枕下。白子鸿之所以要在此处停歇一周，是因为自己簿子上记录此处有奇象所在。盘金镇之所以叫盘金，不单单是因为此处以盘金绣闻名，更因为永昌七年络州通商繁盛时，此处的蚕神庙竟可以粮易金，一石粮换一石金。虽然管辖此处的县丞以坊间传谣将事情压下，但仍有其他州县的人来此处易金。本来无事，但近两年络州却总发生盘金绣上金边化石的怪事，因为各家都无在刺绣上留印记的习惯，最后只能以坤泽商贾赔钱作罢。

白子鸿担心这蚕神庙是贤亲王李裕乾用来囤积粮草的借口，至于金边化石，大抵金子本来就是假，只是李裕乾从无方国请人来施法弄出的假象。白子鸿并不相信世间修道之人都是善类，毕竟修道百载、千载，未登仙前，仍都是血肉之躯，有七情六欲。

白子鸿理着思绪，睁开眼看见黑漆漆的房间十分不适，以往他总蜷据床里侧，今日与李启暄背对背睡，只好面对床外。思量半天，他还是转过身向里靠了靠。李启暄面朝墙侧也未睡着，但身后白子鸿翻身他却只能装作没被惊动，李启暄知晓他面对床外心里不安，但身处外乡又因兄长身份，逞强将自己护在里侧。

许久过去，李启暄都听见更夫敲了二更的锣，但白子鸿的呼吸声依旧不曾平缓。李启暄担心他睡不着，只好假作睡熟，翻身与白子鸿面对面睡，还装作无意识将手搭在了他身上。他听见白子鸿长舒了一口气，呼吸声也渐渐平缓，便又大着胆子向他怀中靠了几分。李启暄发现白子鸿不曾后移，猜测他心中应是希望自己如此，这便也放心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