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滚远点,说了不喜欢你了就是不喜欢你,你能不能不要那么烦!”
当时很多人在场,她一点情面也未留。
他是怎么回应的?
气到面目狰狞,最后指着她的鼻子说:“好,好,孟时烟,总有你求我的时候!”
总有你求我的时候……
总有你求我的时候……
“王樾,我求你。”她止不住颤声的说。
王樾顿了顿,将手中的牌扔掉,又开口道:“让你做什么都可以吗?行啊,那你把衣服脱了……”
她抬头望他。
他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怎么,不是说做什么都可以吗?那就把衣服脱了啊……”
“对啊,脱脱脱,你脱了老大说不定就帮你了!”
“求人总得拿点诚意嘛,让你脱你就脱!”
“孟时烟,快点脱吧,脱了老大就帮你了!”
“……”
风不知从哪里吹进,一直吹到她的心底。
所有的讥讽和嘲笑灌入耳朵,孟遥的心却突然静了下来。
她默了良久,看向王樾,“如果我脱了,你真的把钱借我吗?”
王樾漫不经心的回道:“我会考虑考虑的。”
她抿紧唇,哑着声开口:“好,男子汉大丈夫,希望你说到做到。”
她垂着眸,绷紧了身体,咬紧了牙关,伸出手将拉链拉下……
没人拦着她,所有人都像看笑话一样看着她。
衣服掉落,她的眼泪也扑簌簌掉下。
所有骄傲和自尊一齐粉碎。
那些年少无知的恣意,那些勇往无前的热烈,那些混着所有欢笑和喜悦的炽热和鲜活在那瞬间,统统湮灭。
有的人开始拿起手机拍照,有的人开始嘲讽。
她脱了外套,脱了毛衣,脱了裤子,脱了内衣……
等到脱完最后一件遮蔽物赤-裸站于人前时,寒风在她身上肆虐,她整个人战栗。
她说:“王樾,我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有人在调笑,“没想到这妞身材这么好。”
有人在蠢蠢欲动,“老大,不能这么便宜她啊,要不……”
她置若罔闻,只是对着前面的人说:“王樾,我希望你说到做到……”
她已经再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她的眼泪掉落,沿着眼角的那颗痣滑落脸颊砸落在地,开出了一朵朵心碎绝望的花。
王樾没有回答。
许久过后,拿起扔在边上的外套跳下台球桌,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走了。”
她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心碎成一片。
房间里的人很快走了个精光,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她重新穿上一件件衣服,然后又一步步走了出去。
前方依然是风雪漫天,身后是碾落尘埃的青春年少恣意飞扬,她的眼中再没了光。
那天晚上她回家很晚,一个黄毛骑着摩托车在等她。
门口是抿紧了双唇严肃又沉默的外婆。
黄毛递给她一张银行卡,“这是樾哥给你的,五百万,你可拿好了。”
说着,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又朝她戏谑的吹了个口哨骑着摩托车飞驰而去。
外婆问她:“钱哪来的?”
她不肯开口。
外婆伸手就要打她,“你到底做了什么!”
她不得不把真相说出,外婆却气到昏厥。
外婆说:“你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情!”
外婆说:“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不能断了你的脊梁骨啊!”
她泪流满面:“我只是想救我爸爸……”
……
三千五百万,终于在最后七天全部凑齐。
孟遥拼尽了全部力气。
所有债务已还清,案子呈交检察院,只等最后审理。
外婆年迈体弱,终于病倒。
学校里也打来电话,询问何时才能回去上学。
离开苏城时她请了事假,那时是冬至,如今元宵都过。
他们已经是高一下半学期可吧,可是,她还能回去上学吗?
父亲的事还没有最后裁决,外婆还需要照顾,她也再没有钱去上那昂贵的私立中学。
到最后她对一直陪着她们的司机说:“董叔叔,你能陪我回苏城办一下退学手续吗?”
再回苏城,仿如隔世。
她悄然无声的回到学校,又悄然无声的办理着所有手续。
老师询问原因,她没有说明。
老师又问:“那你要和同学们道一下别吗?”
她默了半晌,还是摇头。
等到最后,只说:“我去教室收拾下东西就好了。”
教室还是那个教室,只是如今正在上体育课,教室里空无一人。
她的课桌还在靠着门的角落里,当时走得匆忙,所有东西都没来得及整理,如今依然还在,只是不知被谁收拾了一通,整整齐齐的放在了桌面上。
一抹,桌上已有一层薄薄的沙。
她有多久没回到这里了,一个月,还是两个月?
一切似乎都没有变,一切似乎又都变了。
曾经她是这里的一员,从此以后,她再不属于这里。
将课本一一一放入袋子,她的目光又不自禁的落在左前方隔着两个走廊的位置。
一切都没变,他还是坐在那里。
永远的将课本收拾的干净齐整,永远都能让她一眼认出。
可是,她再也不能看到他。
不知不觉间,她的脚步已经走到他的桌前,她的眼泪也已盈眶。
人前一件件脱下衣服的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揪着她的心又一点点沉入深渊。
还有那么多的话没来得及说,还有那么多的喜欢没有来得及表达,可是现在都没了机会了。
她对自己说:阿议,我再也不能喜欢你了。
他有女朋友时,她没有放弃;
他厌恶她时,她没有放弃;
他误会她让她难过万分时,她仍然没有放弃;
可是现在,她真的不得不放弃了。
那些不堪,那些绝望,那些穷途末路的潦倒和永无宁日的惊惶,都让她再不能继续下去。
她颤抖着手打开他的草稿本,新的学期,新的本子,他只来得及写了几页。
他的字还是那么好看,像极了他的样子。
可是她再无法触碰。
她想跟他说些什么,可是又能说什么呢?
一切都已过去,一切都成定局。
到最后,她只是拿起笔,在他的草稿本上写上最后几个字:
——费明议,再见。
一字一顿,统统埋入字里行间。
费明议,再见,我与你郑重告别,从此你的世界再也没有我,一切回归原点。
费明议,再见,我与你郑重告别,愿你从此以后一生无忧,得偿所愿。
费明议,再见……
最后一个字写完,她的眼泪掉落,沾湿纸页。
她慌忙抹去,阖上,然后擦干眼泪拿起袋子转身离开……
她走得匆忙,也就没看见远处操场上少年回头望,见走廊上有女生的身影走过,避开众人一个人往教室走去。
教室里空无一人,他看着角落里已然搬空的课桌,又默然无声的回到自己的座位。
一切都是原样,除了那稍有移动的笔和草稿本。
他打开,一眼扫过,最后落在一行沾湿的字上。
——费明议,再见。
费明议,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