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如此说来,你师徒所用医理,都是从猪狗甚至老鼠身上验证?”李昂脸上尽是讶异。
“那肯定呀!”武卓没有丝毫觉得不妥,理直气壮的说:“要是都拿人试,得死多少才够。”
“啧……也是,只是这……”李昂砸吧了一下嘴。觉得对,又觉得哪里好像不对。
武卓没理会皇帝老子的纠结,自顾自的说:“就算经过了大量的动物实验,依然有各种不受控的情况。
就拿麻醉药来说,同样的人,年龄不同体质不同,甚至饮食习惯不同,都会影响麻药的功效。
同样份量的一碗麻药,有的人喝下去能作用两个时辰,有的人半个多时辰便有了感觉。
还有的人天生过敏体质,接触麻药后全身长疹子。别以为疹子只是出在身体表面,实际上严重时消化道和呼吸道都会长。
生在消化道,稍微吃些硬的食物便会磨破出血。呼吸道更加危险,丘疹挤压,轻则影响呼吸,重则直接堵死气道,活活把人憋死。”
听武卓说的吓人,帐内所有人的脸上,全都下意识的肃然起来。
“这样啊”李昂点了点头,叹道:“怪不得民间对另师有诸多讹传。
想来当年便是施术中,这些不受控的意外频发。这才让无知百姓以为,王神医杀人的本事要强过救人的能耐。”
“是啊。”武卓一副痛心的模样说:“这还仅仅是麻药一道。
进行手术时,还涉及到解剖学、药理学等诸多知识,各种意外情况更是数不胜数。
所以,师父在汝州时,沉下心努力将各种不可控因素整理出来,并加以总结研究。
仔细完善手术中每一处环节,力争将各种意外都控制在可控的范围内。
就算不可控的,也要摸索出有效的应对之法。”
“哦?可否大成?”李昂眼中神光亮起。
控制手术中的各种意外,连现代大型综合医院都无法做到,更何况是眼下这个年代。
武卓一副无奈的模样摇头,感叹着说:“我师父常说,医学和数学相同,习得皮毛时,自觉一切尽在掌握。
可越往精深处研究,就越觉得自己无知。随便一处血管、肌肉、脏器、哪怕是一滴血,一滴唾液,里面都包含了海量且复杂的学问。
更何况血液、骨骼、神经、脏器之间,脏器与脏器之间,还有诸多让人根本无法捕捉的内在联系。
穷几代人,甚至十几代人的潜心研究能窥破门径,便已经是幸事了。”
李昂年轻时曾对数学起过浓厚的兴致,只是以他的脑力,研习到三元二次方程之后便吃不住劲了。
所以,对于武卓的比方他理解的很深。
点了点头说:“那你师父此次出山,是为了验证已经论证过的医理吗?”
这个问题武卓有些不太好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王禄恩为什么带着徒弟出山。
余光看了眼张文仲,奈何老倌儿专心艾灸,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想到丢失的四辆大车里,尽是些试验用的玻璃器皿,便硬着头皮说:“我师父此次出山,实在是因为无奈。”
“无奈,具体说说。”李昂很有兴趣的开口。
“随着我师父的研究深入,对器皿器具的要求也越来越精细。
汝州偏僻,少有高明的匠人,所以,只能到洛阳想办法。”
“确是如此。”张文仲熄了手中将要燃尽的艾条。
拿起一根新的,趁着点燃的空档说:“外科之术想要精深,需不断往细微处着手。
而人力总有穷尽,遂唯有借助于器具,这些年都是我们几个老友协助子善订购锻铸。
但子善之研究时下愈发精深,对器具的材质、精细的程度,要求也愈发的高。
毕竟道不同科,我们几个老友已经无法单从图纸和文字中推断出他之作需,细微处只有他亲自与匠人表述。
而且,很多所需之器形过于精巧,且对材质之韧性,强度都有很高的要求,寻常匠人根本无力锻造。
所以,他只得出山,至洛阳寻良匠订制。”
洛阳与长安并为天下之都,和现代人有点能耐都往北上广凑一样,大唐的能人,尤其是高明的匠人,也喜欢往两都挤。
一方面只要能立住脚,就是能力被认可的表现。另一方面,同样的手艺,在大都汇自然有更高的报酬。
运气好一旦被哪家贵人看中,衣食无忧不说,还能博个前程。
这个情况李昂自然是知道的,所以也理解为什么王禄恩选择进京寻良匠。
思量了一下,问武卓:“那你以后打算如何,是回汝州还是留在洛阳?”
武卓当然不想回那个四处漏风的破道观,但肯定不能说怕苦。
装模作样的想了一下,回话:“我师父说,眼下得出的很多成果需要印证,不然就成了闭门造车。
所以,我打算在洛阳行医一段时间。一方面等待合要求的器具被锻造出来,一方面对之前的理论收获进行印证。
而后,再回汝州继续之前的研究。”
李昂显然对武卓踏实的言论非常满意,逗趣似得问:“听长公主说,你自称医术已经可以与令师比肩,可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