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若冒犯,你便伸出利爪,张开獠牙,将坏人吃掉”
许多人在歌唱,声音低缓而安静。
他们,怎么突然间在歌唱童谣呢?
文品逐渐无法抵抗强烈的倦意,沉沉睡去。
夜晚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了。
黑色与深红如同湮没世界的巨浪,逐渐占据了整个视野。
文品迷迷糊糊地醒来,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
揉了揉双眼,抬起头,他却忽然发现监狱的灯光变成了血一般的猩红色。
钟声如同深渊的低鸣,长一阵,短一阵。
“发生了什么事?”文品如梦初醒般,他怀疑自己看错了,拼命摇摇头。
其他人呢?
周围一片死寂,绯红的光芒在暮色中摇曳。
他听到了“喀喇喀喇”的声音。
文品发现,监狱的墙壁爬满了蠕动的荆棘。
红光洒在那些黑色的根系上,宛如膨胀收缩的血管,疯狂蔓延。
他感觉头顶滴落下几滴水滴,温热地滑落脸颊,他用指尖蘸了蘸。
在灯光的映照下,水滴红得像血。
幻觉,这一定是幻觉!
文品感觉到有人扒在了他的身后,冰冷的双手逐渐顺着他的脖颈爬上脸颊。
“看起来,我们的文先生遇到了麻烦”
谁?!文品浑身汗毛倒起。
“什么,你在说什么?”他惊恐地问道。
“血脉相生。”那是一个低沉而嘶哑的男声,“如果你愿意,今晚我将帮助你离开监狱。”
有一双手逐渐蒙住了他的双眼。
文品几乎感到窒息,寒意冻彻筋骨,就好像一具尸体的手触碰他的脸颊。
终于,他回想起来了,这个声音他在十人议会的幻境里听过。
难道会是议会的主人吗?
可是声音不太像。
“我当然,我需要离开这里,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文品竭力维持着那仅存的清醒,假想自己就是议会的成员,回答道:
“很显然,我的计划出现了问题。”
“好,你欠我一个人情,将来再还给我吧。”男人意味深长地回答道,“现在,能不能活着逃出去,也得看你的本事了。那么,我将分享给你感知的能力。”
终于,他移开了双手。
文品猛然睁开眼睛。
没有红光,没有其他人。
牢房照旧昏暗,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刚刚的一切都仅仅是幻觉。
文品的后背几乎完全湿透了,议会的幻象实在令人感到害怕。
他此刻困意全无,慢慢坐起身来。
不对,情况不太对劲。
隐隐约约,文品感觉囚笼之外似乎有什么奇怪的动静。
他看着栅栏外的昏黄的光,猛然间睁大了眼。
所有的囚犯统统扒在冰冷的铁栏前,他们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将脑袋挤出铁栏。
他们的眼睛布满血丝,宛如疯子般张开嘴巴低吟:
“天旦未曦,玄晖长临天旦未曦,玄晖长临”
他们忽然歌唱起诡异的颂歌。
起初还是梦呓般的低语,渐渐的,声音愈来愈大,此起彼伏。
仿佛整个监狱都苏醒了过来。
发生什么了?
文品震惊地看着眼前怪异的景象,他们都疯了吗?
有的人开始撕扯自己的衣服,有的人一遍又一遍用脑袋撞向铁栏。
砰砰砰!金属回响。
监狱的墙上延伸出了一道扭曲的巨大人影,仿佛是一头长着犄角的妖魔。
牢房的吊灯莫名开始不停明灭起来。
囚犯们疯狂地将手伸出牢笼,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嚎叫着!
文品感觉四周的环境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变得更为朦胧昏暗,就像弥漫起了黑色的阴霾。
黑与白交替,光与暗舞蹈,他的面容阴晴不定。
到底他妈发生了什么!
文品的心脏怦怦直跳。
灯光再度亮起之时,监狱的门外蓦然间出现了一个身着素白长衣的女子。
她的身体如此娇小,宛如蜡像馆里沉默的少女,而她的影子却犹如巨大的恶魔,撑满墙面。
一半是光,一半是暗。
“老虎老虎,森林里的警官,谁若冒犯,你便伸出利爪,张开獠牙,将坏人吃掉”
她低声吟唱着诡异的童谣,戴着一副狰狞可怖的傩面,宛如山羊的头骨一般,长着与她娇小的身躯不成比例的,硕大而弯曲的犄角。
囚犯们彻底陷入了癫狂!以极度崇拜的目光渴望着他们的圣女。
她展开双臂,身体显得如此单薄,无数白色缎带就像柳枝一样垂下。
“你你是谁?”
文品感到头皮发麻,不自觉开始向后退。
难道是议会派来救我的人?
少女发出一声浅笑。
牢门仿佛听从了她的呼唤,自外向内徐徐开启。
她是黑夜的圣女,她如同黑镜的双眸里写满了不详和亵渎。
她踏进了牢笼,监狱的吊灯陷入黑暗。
文品摒住了呼吸,四周也仿佛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囚犯们不再疯狂,不再歌唱,监狱里寂静得仿佛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
“我在,寻找一具尸体。”
文品嗅到一股混合着奶香、花香和那么一丝辛辣的味道,呼吸骤然间急促。
灯光重又亮起。
不太对劲。
那副骷髅般的傩面紧紧贴在他的面前。
垂落的发丝拂过文品的身体,她的面具上笼罩着死牢的晖光,一半是黑,一半是白。
“你,有没有见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