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一派与保皇党人正为太子之位争辩不下。
一边说,靖王入住东宫是大王不得已的下策,盖因梁王遇刺后生死不明。梁王既已归来,论嫡论长,都是储位不二人选。
一边就举出春祭的事例来驳斥。彼时,梁王还在京城,可大王钦命靖王代王扶犁主持春祭。这就是圣心所向的先兆。
正在胶着时,秘密入京的孟太师手捧遗诏,坚定地步上玉阶,在百官注目中徐声宣读。
孟太师一生桃李天下,学生遍布朝野内外。他是大王的恩师,在昔日悼王的威迫中力保燕王一脉的安危,在小周妃祸乱宫闱中更能一力匡扶正义,多番拨乱反正还清明与天下。朝臣敬佩他的风骨,文人推崇他的气节。
孟太师直接打破原本僵持不下的局面,字句铿锵有力。老人的头发全白了,面容清癯,犹带旅途的憔悴。但他坚定地迎视每一道大殿上的视线,向众人昭示他的坦荡。
“靖王娶了孟家女,太师也不避嫌。”有人在下面咕哝一句,立时被四周刀子版地视线射穿。
兵部侍郎焦急地组织语言,也想指责孟太师徇私。可孟淑妃刚刚舍身在乱党的刀下救下梁王的子嗣,听说命不久矣。这时候攻讦孟家人,实在叫人不齿。
因为童家协助乱党逼宫,童律钟刚才几乎被激动的御史逼得抹脖子。等到孟太师宣读完毕,他第一个冲出来拜倒。
“吾王万岁,天佑我伽罗。”这一拜,不仅因为靖王与童家的血脉,更是为表明童家与三房对立的立场。
童律铭那对猪油蒙心的夫妇,竟敢偷盗兵符,异想天开要学老国公投效燕王的旧事,争一回从龙之功。燕王有民心所向,五郡王有什么?也只有三房那个蠢货才能被五郡王的花言巧语蛊惑,险些断送童家满门的性命。
童家虽然也是武将出身,但自从老国公过世,经桓康王多年运作打压,早已远离军务。
童律钟急切地跳出来后,立刻就有人看不惯他的嘴脸,投以鄙视。
童律钟不在乎,只要能摘下乱党的帽子,他能手刃胞弟!
可不管怎样,孟太师有条不紊地主持大局。他召集三省六部御史翰林,共同验证遗诏的真伪。有圣旨在,其他的推测不过是推测罢了。
梁王一直没有露面。他得先安排丁宁的后世,要面对女儿无声的指责。甚至还要分出部分精力和人手去搜寻失踪的朝阳公主。
五郡王的人马悉数被关押,童俊畏罪自尽,五郡王的尸首也被转移至光禄寺。宫道上已经看不出任何痕迹。
恪郡王带领一队徽羽卫出宫,去接靖王女眷进宫,见孟淑妃最后一面。
可这支队伍接近雀儿山时,突然闯出一队人马,领队的赫然是梁王府周侧妃。
梁王将她留在城外,让她搜索长姐的踪迹。她调来周家的府兵,正在附近村庄逐个搜查。
此时此地遇见恪郡王,周丽华立刻察觉其中的不对劲。恪郡王是靖王的心腹,她早听说靖王家眷在城外,不想是在雀儿山上。
于是,周丽华做了一个大胆的决策。拿下靖王妻儿为人质,靖王自然得主动让位。
就连梁王也想不到,周丽华做了与崇仁一样的决定。而他也因为周丽华的这个决定,与王位失之交臂。
桓康王子嗣实属不多。唯四长成的皇子里,一个是前朝欲孽、一个乱党逆贼。可谓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摆在百官面前可选之人,一个是名份上既嫡且长的梁王,一个是政绩清平的靖王。
论尊卑,梁王生母乃桓康王原配,虽然生前死后都没有正名,可这位敬贞王妃的贤名无人不知。靖王生母已出家修道,养母虽是掌理六宫的淑妃,可都是妾的名分。
论长幼,梁王是铁板钉钉的长子,靖王前头还有淑妃的亲儿子呢,虽然早死了。
可眼下朝堂的风向却是偏向靖王,推举梁王的呼声也不过是勉强打个平手。
你说嫡庶,敬贞王妃是好,终归没有正名,少一道流程,所以梁王嫡子的身份也是勉强。
你说靖王宠妾灭妻,可梁王养的那个伶人更是不堪。
你说出身,靖王亲身外家是国公,养母外家有太师,都是国之栋梁。梁王有什么?除了他冤死的母亲,周国公家竟挑不出一个好的。前事不提,眼面前周侧妃的所作所为,是要绝靖王子嗣,是什么人给她的胆气?
朝臣未必服气靖王的家事,可有先王金口玉言在先,靖王只能算是从犯。而梁王后院有周家的女人,还是个作妖的女人,他就输了……大概梁王自己也没想到,其实他才是最像先王的,都败在周家女子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