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疆德子嗤笑,“你是我看大的,你有何事我不知?”
萧琅嫌弃道,“当年你也不过一豆蔻少年罢了,竟一副老父亲的模样。”
“别胡说,豆蔻是形容女子的说法,你在家看书了没有?”
疆德子一下捉到萧琅的纰漏,心虚的萧琅畏畏缩缩再不敢顶嘴。
两人将将离开伊邑不久萧琅便厌烦了走路,疆德子一边唠叨着她懒惰散漫一边带她去驿站买马,萧琅自觉穿戴好小斗篷,一脸乖巧地等着疆德子将她抱上马。
“我走了之后你在家练功没有?你……”看她这副模样疆德子忍不住又要唠叨。
“我当然练了,天天鸡鸣便起,月升方眠!”萧琅赶紧止住他的话头,跟他说自己在家确实练功了,而且昨晚刚去了一趟山上,若不是她勤加修习可是进不了城呢!
疆德子狐疑地瞟她一眼,不敢相信她是如此勤勉之人。
萧琅与疆德子一起走竟比与齐子客一起快一倍,不过四五日便出了东原地界到了南北官道。
萧琅眺望着一望无际的旷野有些疑惑,“师兄,据闻南北官道多老林滩涂,怎地变作了这般模样?”
“东西二王着人将树移走了,动不了的便砍了拿去填滩涂,这官道上大小滩涂基本填尽,不过倒也不是一马平川,滩涂湖泊大多集中在东原段以南,西夷段以北尚有山林,等我们走到那里便能瞧见了。”疆德子不禁腹诽,东原与西夷也就这点动作值得人人称道。
萧琅很是赞赏地“哇”了一声,夸东原王和西夷王是好人,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要掀动不义之战,既然是好人就不该去做恶事。
疆德子笑她傻,在世为人怎可能像阴阳鱼一般是非黑白分得一清二楚,更何况阴阳之中黑中点白、白中有黑,凡人善恶皆在一念之间,多半都游走在黑白相间的边缘,恶人心中也不乏一丝善意,善人亦有抑制深处的恶念,岂能凭一事辨善恶。
疆德子说得头头是道,萧琅敷衍地点头“嗯嗯嗯,你说得对”,气得疆德子想给她一巴掌,但碍于大庭广众之下人来人往的影响不佳,他剜了萧琅一眼便罢了。
南北官道上客舍很多,不到十里便有一家,尽管多却简陋,房屋长得也差不多,一间大堂两侧坐席,灶台在尽头,客人与老板在一间房中活动。
客人倚墙而憩,烟火气与酒食气交织在一起,有些污浊又有些呛鼻,说不出是哪种味道。
这间客舍的老板在与客人说笑,众口议论着天下大势走向,一时提及东原与齐国,萧琅一下竖起耳朵仔细听他们在说什么。
客人嘲笑齐王识人不清,但凡有人揭下“招贤令”便当做人才供起来,也不管对方是否滥竽充数。东原进攻齐国边境,齐王不说派兵抵抗敌军却偏偏另辟蹊径,竟命上将军魏巍进攻洛城,发诏令斥责东原王不仁不义,言外之意倒像是要挽回颜面。
老板捋着胡子笑哈哈,说齐国毕竟有万儒总院坐镇,向来崇尚儒学,这面子功夫可是要做好的。儒家的老先生向来喜欢将“仁义博爱”几个字挂在嘴边上,齐王倒学了个八九不离十。或许齐王有恃无恐,当真以为东原会看在万儒总院的面子上不会动齐国,可惜如今礼崩乐坏,尊重儒家也不过是看在儒家势大和无数儒学弟子的份上,齐王怕是要成为第二个“仁义失国”的宋襄公。
闻言,旁边有人插嘴道,雍邑公主绝不会视若无睹任由齐王败坏国祚。老板摆摆手,言语中虽对雍邑公主评价极高却也十分可惜其生为妇人,不能继承王位,否则以齐王和平安君的本事品性还不配掌握权力治理国家。
众人纷纷附和,看上去对齐王很是不满,人人皆道眼下齐国危在旦夕,兄弟二人却冲突不断,季阗巫不于其中调和反而搅浑水,齐国单凭一雍邑公主恐怕难以挽回颓势。兄弟阋墙多年未止,至今更是愈演愈烈,齐国大势已去,即便雍邑公主再有本事再富有也无力回天,只是可惜了这位女中豪杰,竟生生要为齐国陪葬。
那人摇头不甚赞同,说莞邑公主也是女子,可她却也能登上太女之位,将东原的权力牢牢攥在手里。
话音刚落便有人反驳他,若非东原王再无子嗣,莞邑公主岂有成为太女的机会?公主的能力虽无可置疑但毕竟不是男子,将来也是要嫁为人妇的,东原的江山必然要拱手让人。
王公贵族的小道消息永远更吸引人,堂中客人立刻为莞邑公主该联姻还是该招婿一事吵得沸反盈天。
萧琅小声问疆德子,“东原王不是还有两三位私生的小公子吗,向来养在宫外,我曾听姜骊说大的都八九岁了,这事连别国人都知道了,东原人不会不知道罢?”
“私生子无名无分,即便为人所知又有何用,只要东原国后不松口那几位公子的母亲便永远无法进宫,莞邑公主在太女的位子上待一天,那几个私生子便一天见不得人,东原国法如此。”疆德子不以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