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卫羽低头与齐子客私语,萧姜夫人给香萱使一眼色,对方立刻心领神会,“少君,天色不早了,再晚些怕是路不好走呢。”
闻言,萧姜夫人立刻点头称“是极”,不说送客之类的话,只客气问卫羽如何来的齐国、是否要拜见齐王,并力邀卫羽乘车一同前往临淄。
卫羽连连摆手,谢绝了萧姜夫人的好意,自惭此次出游布衣简从,未受封使者身份,路过齐国仅作走亲访友,无车马礼物便拜见齐王未免太过冒失……末了,他口头允诺,待寻医回国必然要派使者与齐王隆重会盟。
“其实,这也是我父侯的意思。”卫羽忧愁的模样倒与齐王如出一辙。
自商王武庚为避兵祸迁都汤邑、百越亡国之后天下已近三分,商王室龟缩商王宫中闭门不出,除颁布历法及各项重大活动外概不接受觐见。东原、西夷日渐强大,将夹在两国中间的小国瓜分殆尽,十余年间,孤竹、中山等三十六小国相继覆灭,整个神州大地被这领土接壤的两国一分为二。
北方只剩商王室与王畿附近的燕赵二国互为庇护,南部诸国原以齐、秦、楚三个千乘之国为首。亡秦之祸殃及池鱼,本想作壁上观的楚国被借道攻秦的西夷反口咬去半数城池,如今只剩齐国尚算完好,诸国于夹缝间苟延残喘,丝毫不敢轻举妄动,与东原接壤的齐国更是如履薄冰,齐王几乎夜不能寐,生怕哪一日闭了眼他和齐国就都没了!
秦亡后,基于现状,齐王想过很多次是否要组织类似于诸国会盟之类的活动,一来震慑南部诸国、打压楚国,最好能确立齐国的盟主地位。二来东原王不讲信用出尔反尔,不断吞并臣服已于他的属国,他人看在眼中亦是心寒,趁此机会各国之间互相沟通,加强联系,联合欲反水的属国共同抗衡东西二国,力求营造如同北部商王室与燕赵一般“众星捧月”的关系。
然而想来想去皆不了了之,盟主地位虽令人心里痒痒,但齐国距离东原太近,稍有动作恐惹灭顶之灾,齐楚相隔一山一水,楚国国力如风中残烛,北边西夷亦虎视眈眈,内忧外患,楚王对东边的事心有余而力不足。
四周如卫国、宋国之流于东原来说还不如蝼蚁,但对齐国来说却是丢一个便少一个的帮手。天下能人异士又惯会跟风点火,看不上蕞尔小国,只肯往那三处觅高官厚禄,齐国“招贤令”颁布三年有余却是无一人肯留下,朝内亦无可担当大局之人,齐王愁得直揪头发,会盟一事终究胎死腹中,未能成型。
百越之后烽烟迭起,像齐王这般日日心惊胆战的诸侯比比皆是,日子过得昏天黑地,不甘心安于现状偏又圈地自困,恨只恨当初未能阻止东西二国联手吞百越,想来东原西夷今日如此强大,这其中不乏他们当年隔岸观火的“功劳”。
若怪,也怪商王室自己不争气,频繁内讧致使王室衰落,早早地失去了“天下共主”的地位,放任天下诸侯林立、王国并起,如今天下乱象横生,互相攻伐,谁都不把商王放在眼里,商王室便是想管也无力回天了!
“唉……这世道饿殍遍地、血流成河,不知何时才能结束啊,也不知舅父所思所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心急如焚我却帮不上忙……”齐子客倚盖而立,悠悠叹气。
萧琅乜他一眼,不解道,“小小年纪你愁什么呀?你是商人又不是政客,赚大钱养活齐国军队不比那整日在大王面前耍嘴皮子的实在百倍吗?”
齐子客一脸懵的看着萧琅愣了半晌,抬手给了她一记爆栗,“谁年纪小谁心里有数没有?!我看你啊,不能再在蓬莱待着了,阴阳术学得如何为兄不知,人却是学得老气横秋、死气沉沉,长得像个八岁孩童,说话却像耄耋老者!”
萧琅轻声一哼,扮了个鬼脸,“可不比你们年轻人盯着人家淑女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亏你还在万儒总院念过书呢,一点都不知礼数!”
“你看你,怎地又说起这事,你若再提,我便将你咬人的事告诉母亲!”齐子客呲着牙凶狠的瞪着她,“不止要告诉母亲,我还要写信给无名先生,就说他的弟子呀年纪轻轻不学好,在家好吃懒做,不学习也不练功,母亲和兄长都管不了啦,您可派人来瞧瞧罢……”
萧琅叉腰怒视,只道“你去说好啦,男子汉大丈夫锱铢必较,小心眼”,扭过头去不肯再理他。“只许你说别人,不许别人说你,这是何道理!”齐子客也生气了,抱臂扭头闷闷不乐。
萧姜夫人与香萱的车仅在前方十几尺外,香萱听到后面似有争吵声,便回过头来撩起纱帘扬声问齐子客与萧琅是怎么了,那二人瞬间变脸,欢喜的挤在一处说话,香萱只当是自己听错了,说与萧姜夫人当笑话听。看前面帘子撂下了,兄妹二人又扭过头去互不理睬,翻脸如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