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遇槐进浔州府,并不像杜灵想的那般焦急,反而照常先找了一间客栈做落脚点。
杜灵看他神情如常,一直想说什么,但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她不太明白为什么会有父母遗弃亲生孩子。
按照当今世道的逻辑,生男生女是有分别的,如果是女孩或许会抛弃,但陈遇槐明显不是,也就比小姑娘长得格外漂亮一点。
杜灵想不出来什么理由,但若是直接问,怕触及陈遇槐伤心事,她也就未曾提过一句。
索性他们现在已经到了浔州府,到时她好好打探一番,应该能了解到前情。
陈遇槐此行并未将陈府的事放在心上,他来这里也是因为师父说他尘缘未了,所以才来陈家看看。
和杜灵找好住的地方,他才带她前往陈家。
陈遇槐并不记得路,还是沿途问了几个人才知道怎么走,等到了陈家门口,看见门前挂着两个白色的灯笼,二人脚步才止住。
这会天色还亮着,太阳却已西斜,西边的天空渐渐泛红,没过多久云彩都染上了艳丽的红。
杜灵看着头上的白灯笼有些迟疑,转头看向陈遇槐,见他神色平静,也就没说什么。
陈遇槐只看了一眼,便抬脚走过去,他并未敲正经的大门,而是转向旁边的小门。
没一会就有人开门,陈府的门房看见两个年轻人,不禁露出打量的神色。
“在下陈遇槐,是陈夫人故人,不知她今日可在府上?”陈遇槐低声询问,他并未直说自己身份。
“没听过夫人有什么故人。”门房以为他是上门来打秋风的亲戚,说着就要关门,却被陈遇槐拦住了,“敢问府上是何人出丧?”
“是我们老夫人,她半月前下葬,要我说,你们打秋风好歹也挑个时辰,赶紧走吧。”门房见关不上门,好脾气说教两句,开始赶人。
陈遇槐并未生气,只是道:“在下与陈夫人多年未见,如今路过此地只是想见一面,并无他求。”
门房看他模样诚恳,才开口:“我家夫人可是孤女,多年一直住在府上,看你年纪也不大,怎会有你这么个故人?”
“孤女?那是十七年前的事,在下也记不太清,麻烦大哥通融。”陈遇槐心中起疑,他虽不清楚当年发生的事,但当时陈家夫人可是明媒正娶进门的大家闺秀,怎么突然变成一位孤女?
“十七年前?哦——”门房反应过来,他要找的不是现在陈夫人,于是道:“那位夫人十几年前就去世了,你恐怕要白跑一趟。”
这句话让陈遇槐愣住,杜灵也有些惊讶,转头看陈遇槐在发呆,于是她询问门房陈夫人葬在何处。
杜灵和对方道谢后,看门房关上门才看向陈遇槐,“小师兄,我们现在过去祭拜吗?”
闻言陈遇槐看了一眼天色,他顾虑杜灵不喜黑暗,于是道:“明日吧。”
杜灵见他兴致不高,便安慰道:“你也不要多想了,生死有命。”
陈遇槐脸上并未有伤心的神情,只是奇怪看她一眼,“不,我是奇怪,师父算到我还有一段尘缘,但陈家和我有联系的就只剩下陈夫人了。”
“什么意思?”杜灵和他离开陈府大门,下了台阶往回走。
“当年陈家只剩一人未亲口和我断绝联系,不然今时今日我也不用跑这么一遭。”陈遇槐说道:“可是现在人死了,按理来说应该没有这回事才对……”
他忽然想起临走时镇扬子对他说的那番话,镇扬子现在算不出他的命道,自然也看不出自己的尘缘。
“我明白了。”陈遇槐反应过来,反而觉得松了口气。
杜灵看他一句话没说完,又忽然来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反倒被他搞懵圈了,“你明白什么了?”
“也许尘缘早就了结了。”陈遇槐和她解释。
此刻的天空只剩下最后一层金光,从屋檐上错落照在地上,映着青色的石板上一片昏黄。两人踩着落日往回走,只有影子时时跟随。
杜灵不是很理解看向陈遇槐,“小师兄你不伤心吗?如果觉得难过,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和我说不会有人知道的。”
陈遇槐有些意外,他抬起手拍了一下杜灵的肩,看着她道:“也许我只是冷血呢?”
“冷血?”杜灵听见这个词有些沉默,随后才摇头,“那倒没有。”
陈遇槐摸了摸她头发,没看她,只是望着前面的路,不知道在想什么。
杜灵二人一路回到客栈,因为明天要去郊外祭拜,杜灵考虑要买一些蜡烛纸钱,但都被陈遇槐否决了。
杜灵看他真的不喜欢,也就没有擅自做主,只是觉得陈夫人好歹生他一场,总该带点什么。
晚上天气忽然阴下来,外面不见月亮星辰,一直刮着冷风,晃得外面的枝桠连带树叶一直响。
杜灵屋里点着一支小蜡烛,放在不远的桌上,这样至少能让她觉得安全。
第二天醒来时,杜灵发觉外面天色灰蒙蒙的,外面还有哗哗的声响,似乎在下雨。
杜灵照常洗漱,坐在桌子前对着镜子缓慢给自己梳头发。
她如今也学会给自己绑头发,不需要再找其他人给她梳头,确认自己着装无误后,杜灵才转身去开窗。
外面果然在下雨,抬眼所见天色阴沉,细密的雨丝下落,伴着冷风让人清醒许多。
发觉有雨顺着风落进来,砸在她身上又冰又冷,杜灵这才将窗户合上。
这时外面响起敲门声,杜灵连忙转身去开门,见陈遇槐站在门外,显然是在等她一起出门。
想到外面的天气,杜灵问:“小师兄你不等雨停吗?”
“雨要是下到明天,你就不出门了?”陈遇槐揶揄看她,随后转身要下楼。
他走到楼梯口处时,杜灵见了连忙追上去,和他一起下楼。
储物袋里有油纸伞,杜灵找到伞撑开,看陈遇槐已经进了雨中,完全没有撑伞的意思,连忙跟过去将伞罩在他头顶。
细雨迅速打湿伞面,杜灵看着外面细密的雨丝,往他身边靠了靠,才转头看向陈遇槐,问:“小师兄,你没有带伞吗?”
陈遇槐觉得奇怪,眼睛注视着她,“有灵力护身,无需遮雨。”
“可是现在不是在山上,会显得很奇怪,更何况如今的承意对修仙之人并不友好。”杜灵说道,她手举着伞有些酸,不过也不是不能忍受,也就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