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霜醒来时,已在马车上,被轩辕皓抱在怀中,冰盒子散出来的冷气,倒让两人紧贴的身躯不觉得热。 轩辕皓神采奕奕望着她。 “太子!”轩辕泽不知哪里拾来一根木棒,敲着车辕大声道,“快入城了!” 这人自从抱着媳妇入了车后,就没再露面,不知道在搞什么鬼。反正不管是什么,不让他搞成就对了。 禀着这一原则,轩辕泽不断地敲打车辕。 周围的侍卫们怒目而视,可太子不发话,他们对着这个熊王爷也毫无办法。 很快入了城。 穆霜带着王倚云回了太子府,对外只说这几天太子妃邀王小姐去山庄避暑游玩。 而轩辕皓则领着轩辕泽入了宫。 宫内御书房轩辕政早已等候多时。 见两人入内狠狠瞪了轩辕泽一眼,沉声问:“这些天浑哪儿去了?” 原本打算弄得人尽皆知的私奔事件,轩辕泽此刻突然间转了主意,梗着脖子道:“儿臣上郊外游玩了几天。” 鬼才信这话,轩辕政是头一个不信的,一折奏折闷头砸下,将轩辕泽头上金冠打斜了三分,怒道:“一声不吭,无缘无故地就不上早朝了,是生怕别人不知你有多浑多不靠谱么?还游玩?!上外头跪着去,想清楚了再来与朕回话!” 轩辕皓面露不忍之色慌忙求情:“父皇饶了四弟吧,四弟昨日才受了惊吓,这大热天的跪在日头下,怕是要生出病来。” “怎么个惊吓?”轩辕政问。 “昨日四弟与太子妃在城外遇袭,当时情况凶险万分。” “什么?!”轩辕政唬了一跳,接二连三的遇刺事件让他心头隐隐不安。 轩辕皓细细回禀,只是当时他不在现场,有些地方倒是轩辕泽更清楚些。兄弟俩难得地配合了一把,把事情讲了个清楚。 包括轩辕泽拐了人家王小姐的事,被轩辕皓重点提了出来。 轩辕泽也不甘示弱,把轩辕皓将罪奴伏岩荣藏在山庄内的事也抖了出来。 轩辕皓道他只是个孩子,本身未犯罪责,为奴时又饱受摧残,着实可怜,所以将他囚在山庄为奴,既能放在眼皮子底下监视,又能让他能安稳度日。 “歹人就没留下一个活口?”轩辕政听完后疑惑,这太子府的侍卫如此不会办事? 轩辕泽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父皇,当时太子妃差点被砍了双手,儿臣差点被捅了刀子,歹人还放迷烟。这样的情况下,拼死一博,杀一个安全一分,哪还顾得上留活口?” 当然不知是何心理,他隐瞒了穆家隐卫。也许轩辕皓也不甚清楚? “父皇,劳您下次千万别突然叫回太子了,每次他中途回宫,被他落在路上的人都得九死一生。”轩辕泽哭丧着道。 话音一落,屋内空气凝了几分,轩辕皓顶着轩辕政幽深探究的目光,额上青经直暴,思虑几下,才回道:“儿臣已将歹人的尸体悉数运回,那破庙也由严兆尹看护起来。虽四弟与王小姐是意外躲入破庙的佛像后,亦是意外与太子妃遇上,但此事毕竟干系到四弟,儿臣不敢擅自作主,望父皇彻查!” 轩辕政沉吟了一下,吩咐刑部接过案子,处理好后,再次回过头来,□□轩辕泽,“朕听闻王小姐与和濮阳候家订了亲,你这又是唱得是哪出?” 轩辕泽语滞,深恨明明自己已改了主意,轩辕皓却又来唱反调将他与王倚云的扯了出来。面对父皇的质问,一时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回答。但有一点他是深知的,如果自己胆敢如实告诉父皇:他将人拐出来后,如今此刻,貌似好像有点后悔了。父皇定会打断他的腿。 轩辕皓岂容轩辕泽后悔?巴不得他早日成婚,有个厉害的婆娘盯着他,省得他胡乱肖想。而且在这样的情况下定的婚事,王相定是会恶了轩辕泽。再退一步,大不了跟前世一样,多斗上几回合,反正最后自己还是会当皇上的。于是清了清嗓道:“四弟与王小姐情投意合已久,王相不知情,才将王小姐另许他人,这次王小姐归家,王相明白后定会另作打算的。” 一番话下来,轩辕政已了解七八分,他是坚决不会承认王芮之是察觉小泽看上了他家孙女,也与穆锋一般嫌弃他的皇子们,才匆匆给订了亲事!哼,这个王芮之比穆锋更可恶! 可也有一点让他意外,今儿小泽吱吱唔唔,一副敢作不敢当熊样,似有悔意。倒是这太子言之凿凿,一副不成人之美不罢休的样子。 王相二代老臣,不说门生遍天下,且说他三个儿子皆是国之栋梁,连带孙儿也十分出息。这相爷一门实力不容小觑。 穆家如今子孙辈皆是庸碌之辈,后院不宁,毁了小辈三代。穆诚儒再能干也垂垂老矣,穆锋去后,身子更是一落千丈,就连自己对上这个老者,无故也不忍下手了。 日久年长,穆家不一定能敌得王相家。 这太子理应不喜小泽与王相家结亲,可为何今日如此出力。 作为一个帝皇,他作梦也不会想到,兄弟俩会只为呕一口气相互拆台唱反调。 “小泽心仪王小姐?还拉了人私奔?”轩辕政问。 轩辕皓难得放下太子架子“扑哧”笑了,“当日在芙蕖宴上,王小姐落水,四弟还与她家丫鬟相争,要给小姐渡气呢……”。 轩辕泽一向颇厚的脸皮不争气地红了,见轩辕皓还欲添油加醋地说道,张口作了“媚香”的口语,轩辕皓瞬间闭嘴。 这事传了出来,毁的是穆霜。 见下面的两兄弟眉来眼去,一个个都不知存了啥心思,轩辕政捏着额角,忙了一天,有些疲累,手一挥赶了两人出去。 小泽若是真看上了人家,必定来求自己,哭喊着让自己想办法把王小姐赐婚给他。自己何需操啥子瞎心,这还是别人家的准媳妇。这王小姐与人订了亲,还跟着小泽跑出来,可见也不是个心性贞定的。小泽不要也好,前朝后宫都免得有所波折。 太子日渐沉稳成长,看来对兄弟也友爱,如此这般下去也挺好。 这遇袭遇刺倒得好好查查,看来,对伏罗两家还是太过手软,不足以威摄。 数日后,罗皇后的寝宫。 业国皇后的居所金壁辉煌,尊贵大气不说,殿宇之后还有一个大的花圃,里面奇花异草,争奇斗艳。 宫人们训练有素,各司其职,来来往往人虽然多却井然有序。 罗皇后多年来积威慎重,无人敢其左右,宫内各妃嫔都规规矩矩,安守本份。 所以人之中年,儿子又当了太子,她倒闲了下来。侍弄花草成了她每日最大的消遣。 用过早膳,皇后打发掉前来请安的各宫妃嫔,与往日一般去了花圃。 花圃一片绿荫,倒比外面多了些凉意。 这个时节凌霄开得正烈,蔓延于花圃围栏之上,钟状的花萼倒挂下来,里外呈两色,花冠外是嫩黄色,内里却鲜红如血,两色相映灼人视线。 罗皇后此刻的视线却停留在一边的昙花上。葱郁的植株上的洁白花朵已含苞待放,呼之欲出。 她默默地盘算着开花的时间,想来也就这三五个时辰了吧。 一位稀客的到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轩辕政一路行来,心情复杂,罗皇后虽然为人狠辣,但不可否认数十年来这后宫被她治理得井井有条,从不让自己操心。 上位之人哪能不有些铁腕手段?! 身处帝位轩辕政比谁都清楚这个道理,所以一直以来他冷眼旁观,可以说是纵容的,但这些都基于他能容许的范围,而以前罗皇后的手腕权术从没有触及这范围。 这一次罗皇后的手己伸到了皇嗣上,他最喜爱的儿子差点遭受不测,这是他绝不能容忍的。 尽管轩辕政也讳忌被人说成薄情寡义之人,丝毫不念及结发之情,处置完岳家之后又迫不及待地处置发妻,但罗皇后确该敲打敲打了。 罗皇后见了来人,波澜不惊,依旧端庄温柔。轩辕政不说来意,她装作没事人一般便与他介绍各色花儿。 直到轩辕政忍不住问她:“为何要对穆霜下手?” 罗皇后瞪大了一双美目,讶然道:“臣妾娘家因她而遭不测,难道不应该给她些小小的教训?再说,以皇上之慧,定然知道这并不是臣妾出的手。” “你在太子身边安插亲信,窥探太子府行踪,当你把这些行踪告于歹人时,会不知这些会为穆霜带来杀身之祸。”轩辕政冷笑,“这岂是你口中的一些小小教训?再者太子行踪暴露会给他带来什么,你这当皇后会不懂?” 罗皇后温言道:“太子是臣妾的亲儿,当娘的想知道儿子去哪里,有何不可?难道皇上认为臣妾会害他不成?” “穆霜已是太子妃了,她受袭打的是皇家的脸。且罗家之祸是他们纠由自取!”轩辕政声音肃然。 这话听了,就是泥人儿也会起三分血性,罗皇后自然不是泥人儿,声音不由地尖锐起来:“若不是穆家不依不饶,怎会累及罗家满门!” “累及罗家满门的从来就是你们罗家大房沟壑难填的欲望!一个未出阁的闺秀便有这么大胆、这么大的能耐去刺杀太子妃?!这样舅家就是个祸害,即便朕不出手,太子也会出手。他若唯唯诺诺姑息纵容,朕都要担心日后外戚之祸了。这太子位也不介意换个人来当当。” 轩辕政的一番话让罗皇后心酸起来:“臣妾与皇上夫妻近三十载,皇上处置起臣妾的母家来毫不留半点情面,流放途中还让大伯与小叔一家丧了命。罗家败了,臣妾没有母家了……”。 罗皇后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扭身对着花墙嘤嘤而泣。 罗皇后的低泣声让轩辕政心头蓦地一软,他们乃是少时结发夫妻。成亲之初,罗皇后身子并不好,一连三胎都未能保住。每次落胎都会伏在他怀里如此低泣。哭完了,依旧是那个端庄能干的好妻子。 她从来就是这样隐忍坚韧,这后宫之中唯有她是陪伴自己最久之人,也是将来与自己同椁之人。 轩辕政不由的生些柔情,扳过罗皇后的身子,将她搂进怀里,“蝶衣,朕会让你哥哥一家回业都来,品阶不变。只你以后莫要再插手太子的事了。他不是不知,而是顾及母子情份而已。” 两两相望,都已不再年轻,额上眼角都有了细细纹路。 满圃的各色花儿,开得热闹,轩辕政却只觉得冷清,仿佛能看到罗皇后日覆一日地与这些花草孤单作伴。 这个妻子,新婚之初,他怀着自个儿心事忽视于她,后来,各色美人进府,他留连于美人之间,从来没有好好待过她。 “蝶衣。晚间等朕与你一同赏花。” 轩辕政望着那盆欲开的昙花道,话音一落,便觉得突然间胸口濡湿一片,罗蝶衣靠在他怀里泪就这么汹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