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皓快马加鞭来到仙寓山,一番焦灼的找寻,才在山顶找到穆霜。意外地,除了穆霜与刘越飞,穆诚儒也在。显然他心情很差,面色僵硬,见到自己只潦草地作了个揖,告辞了。 刘越飞眼神向来直白,此时看着他是审视的目光。 倒是穆霜神情自若,像是什么事也没有。 送穆霜回家后,又加派了新的侍卫,细细叮嘱安排一番后,轩辕皓才出来,此时夜已深了。 踏着月色,寂寥的街道上一白发老者当街而立,正是镇国公穆诚儒。 两人寻了一处清静的酒肆,坐了下来。 三杯两盏淡酒,穆诚儒开了口,毫不避讳直言道:“太子,镇国公府数代皆保家卫国,尽忠于这大业、尽忠于圣上。今圣上圣明,重嫡庶,并不会轻易乱了纲常,太子何需多虑?” “孤并未作过他想。”轩辕皓答。 穆诚儒单刀直入,轻哼,“太子想要镇国公府,一句话的事,老夫自当效力,何需联姻?” 说得轻松,轩辕皓默然,这只老狐狸若不是要娶穆霜哪有这么好拿捏。业都的人除了自己怕是无人知道,穆霜便是镇国公穆诚儒的七寸,他很早很早就知道了,曾经也将其利用得彻底。这一次却再不敢存半点利用之心。轩辕皓抬眸直视,顿了顿后道,“孤娶妻自当娶心仪之人。镇国公多虑了。” 装得倒像是真的,世间男子皆薄幸,尤其是这皇权当头轩辕皇家,穆诚儒虽然不信,口气却软了下来:“穆霜是老夫唯一的孙儿,太子与她相处多日,自当知晓,她冥顽不灵,并不适合嫁入皇家。老夫已老,时日无多,皆时她孤身一人,不过是空挂了个镇国公府名头。变数良多,许不能给太子带来助力。太子若想联姻,镇国公府几位适龄孙女哪怕为侧为妾都比穆霜更适合。穆霜一根肚肠一根筋,时日久了,怕会令人生厌。不如就此设计死遁!” 轩辕皓瞳孔微缩,“她可愿?”问的是穆霜。 那个孩子啊,自是不愿,穆诚儒想起刚才两人在山颠的对话。所有的他都已想好,只要她愿意离开,穆家私兵会保她无臾。 但她说:“若要让穆霜就此隐姓埋名,躲躲藏藏,不能坦荡活于世上,穆霜不愿。情愿一赌。”意外又不意外。 他再跟她细细诉说皇家无情,多存利用之心,她道:“圣纸已下,已无退路,且穆霜也心仪太子,不愿对未来虚无的假想妄加猜测。如真有祖父所说的那一天,皆时穆霜弃了他便可。” 此一言简直让穆诚儒气急败坏,“皇家是你说弃便能弃的!” “弃不了别人,便弃了自己。”一样的言之灼灼。 穆诚儒抬手便想给她个耳光,如此轻贱自己,可有想他的感受,都与他们一样的从未想过他,把自己逼上绝路,让留下来的他怎么办?可看到那双含泪的眼睛却再也不去手。 山下,灯影重重,已然找上山来…… 穆诚儒一口气自饮了数杯,再看向轩辕皓眼中已有了告求之色。 轩辕皓松了口气。 前世今生,唯有这个看似冷漠的祖父,真正为她思虑良多。可惜不到二年光景便走了。临走时,也是如此求他。只是那时灯枯油尽,以定军相赠,几近哀求,求他护好穆霜。彼时他收了象征穆家军的定军,道“穆霜是孤的妻子,孤自当护好妻儿,责无旁贷。”如此说亦当真如此想的。 可恨他失信食言了。 多年精心设的局,已不是自己能掌握的了了,尤其是本就是当弃子在使的穆霜。 想到这这些心中酸涩,轩辕皓起身,行了个晚辈礼,再道:“祖父多虑了,孤娶妻自当娶心仪之人。” 穆诚儒长叹,一个个都这么冥顽不灵,罢了。口风一转,神色如常地说起今日遇刺之事。 轩辕皓看着此刻己神情自若的的穆诚儒心情复杂。 镇国公穆诚儒戎马一生,多次救业于危难,乃业国当之无愧的战神。对于他的功绩无人敢质疑,但他的内宅却被人诟病。世子请封不下来,虽有皇家成心打压手笔在内,但终究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柄。但他却一直不以为意,数十年一直戍守在边关,兢兢业业鲜少回京。都说穆锋抛父弃家,穆诚儒又何尝不是。直到三年前穆锋病故,他大病一场,才奉诏回京荣养。人虽回京,兵权却还牢牢控制在自己一人手中。 赐婚圣旨一出,最先动的不是他轩辕皓,而是穆诚儒。不仅派人去江南,还暗中调亲信入禁卫军,戍城军,虽然都是七八品不起眼小员,但三五年之后这些人一个个都会成为四五品军卫,撑控半个业都。 难怪父皇明知穆诚儒忠于业,亦不参加储位之争,却还心心念念要废了穆家。 趟若那个时候他还在,穆霜绝不可能落得如此下场。 想到这里,轩辕皓不由动容地道:“祖父当保重身体才好,穆家除了祖父,怕不会有人真心为霜儿着想了。” 咋一听这话,穆诚儒愕然,自己讲了半天,他没头没脑说了这么一句。瞧他这脸色,情绪外泄似有深情。穆诚儒一眼瞥过,只当没看到,他连自己都不信,何况乎一个太子。 继续道:“太子,老夫听闻,当年罗家大爷曾有个姓伏的结义兄弟,出身草莽。今晚的匪人不论从外貌衣品,武功路数都可断定是江湖中的游侠,不知太子作何观?” “是罗家出的手。”轩辕皓坦言,“但与母后无关。” 不用多审,轩辕皓也能猜出□□,那位伏义兄收罗家大房女儿罗晓菊为义女,因家中四个儿子,无一闺女,对罗家三小姐罗晓菊宠得厉害,几乎言听计从。虽如此怕也是罗晓菊隐瞒了穆霜身份,才敢行刺。不然谁会冒着满门抄斩的危险帮她办此事?! “既然太子己明了,该当如、何?”穆诚儒最后二字咬着牙出来。 “孤来时已吩咐京兆尹以行刺之名将杨家围困,等天亮上朝便上奏父皇定罪。”轩辕皓道。 今日总算称心了一件事,穆诚儒露出三分笑意,“伏家人原就是亡命之徒出身,总有个把人仗着武艺高强要逃上一逃,孙兆尹这点拳脚如何能敌?不如让老夫派上五个府卫相助,让他们连只苍蝇也飞不出!” 见轩辕皓明知他派出的是以一敌百的高手也还点头,他呷了口酒又道:“为防罗家往各处通风报信,让太子难做。不如让老夫唱个黑脸,守在罗家门口,胆敢今夜出门的统统抓来教太子审问。” 轩辕皓挑眉,道:“好。” “罗家与穆家明争暗斗数年,老夫并不放在眼里,也不计较得失,可动了老夫的嫡亲孙女便是千不该万不该,谁的主意谁就得死。她才来业都几天,不杀一儆百,以后的日子哪得安稳?”话说着穆诚儒已淡了笑意,眼里生了战场上杀伐狠意。 第二天,朝堂之上,太子将伏家主与其四子以行刺之罪押上大殿。 行刺的是还有几日便要娶进门的太子妃;刺杀时太子刚巧被圣上临时起意召进了宫;太子平时出行的马车,被刀剑捅成了筛子。 这事深想了可不得了啊。 众朝臣危襟正立不敢多言,皇子们更是连大气不敢喘,生怕被此事沾染上。唯有镇国公穆诚儒跳着脚,求圣上给个公道。 案情似乎很简单。 罗家三小姐,心心念念想嫁与太子,谁知太子被赐婚穆霜,心有不甘,找来二义兄伏岩勇刺死穆霜。而伏岩勇只道是与义妹结怨的普通官家小姐,便找来了数十个游侠儿,在仙寓山附近行刺。 伏岩勇认罪,细细交待了前因后果,又道,此事乃他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干。 “好个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干!” 声音如沉沉闷雷砸得伏彪心里一沉,大着胆子微微抬头向上看去。只见龙椅上的那位脸色阴沉不定。二儿子做的事,其实他是知道的,只以为那是个寻常闺阁小姐,且已不是第一次替罗家做这样的事了。所以并不以为意,听之任之。可谁想到,要杀的人竟是太子未过门的妻子,镇国公的孙女。别说是太子,就是镇国公他也惹不起。这罗晓菊真是害人不浅。 满满一殿人,却安静地落针可闻。只有上方威严无比的声音,“洛尚书,你倒是说说,按律历伏击太子车驾,杀太子护卫,该当何罪?!” 伏彪如被闪电闷雷击中,里嫩外焦,脑中已乱成一团。 一个清晰无比声音。 “刺杀储君按律当诛满门。” 怎么就成刺杀太子了?! 出身江湖的草莽之人不懂,可在场为官之人哪有不晓的:一来,伏击太子车驾,别说里面坐的是未来太子妃,便是个奴才,也够满门抄斩的,更别逞论还杀了太子府六个护卫。二来,凡是当皇上都怕刺杀这种事,今天能袭击太子,明日便能刺杀皇上。三么,皇上已上了年纪,太子立了不到一年,众皇子都已成年,哎呀,这事不能往深处多想。反正一来二来三来,妥妥的要杀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