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呈锦由着青湛帮她穿好衣服,到楼下大堂中吃过早饭,便又上了楼,开始收拾东西。
停留在玢县已经有些日子了,怕沈钰和岳宁风久不见她回去会担心,她确实也想快点离开。
收拾好了东西,沈呈锦过去将房间的门窗关好,回过头时,见青湛正站在床榻边,抿唇望过来,不知视线停留了多久。
她对青湛的一些情绪很敏感,知道他心中藏着事的时候,会下意识紧抿着唇。
压下心中的奇怪之感,她走近笑着捧住他的脸,“怎么了?”
青年冷峻的脸被她托住,唇角的僵硬褪去不少,漂亮的双眸微垂,鸦睫因为眨眼轻轻抖着,只是沉默着没吭声。
周身的冷沉和紧绷消散,此刻却像是瘪了的气球,莫名低落。
沈呈锦没着急,耐心又问了一遍。
青湛这才将低垂的眉眼抬起,嗓音有些沙,“我要和霍云去一趟北绕。”
尚且捧着他脸的手僵住,沈呈锦看着他半天,才问道:“去做什么?”
她的声音听着平静,青湛却知道她其实是错愕不宁的。
他过去孑然一身,决定的事很少更改,向来想做什么,便直接去做了,没有谁可以真正阻拦住他。
可是这次,他必须提前告诉沈呈锦。
再是木讷,他也知道,如果像过去一样不告而别,或者不与她商量便做决定,他的锦锦一定会很难过。
他是半点不想她伤心,早在之前,霍云便提醒过他,他的独来独往行踪不定,会让沈呈锦很没有安全感。
因为他想见她轻易就能见,可她若想见他,却无处可寻。
如今和过去不同,他再不能随随便便一走了之。
沈呈锦放下捧着他脸的手,听着他把沐染师傅的事简单叙述了一遍,又补充说了步雨棠逃回炎水城的事。
沈呈锦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她舍不得青湛离开,也知道只要她开口,他定然会留下,只是……
她像方才一样柔和地笑着,问:“你想去救沐染的师傅?”
青湛点点头。
“因为他帮过我们?”
“是。”
沈呈锦认真而竭诚地注视着他,终于又开口说“湛湛,我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在青年略有疑惑的神色下,她凑近了,“在江克的山洞中,你救我,是不是因为我也救过你?”
青湛看着眼前的姑娘,思绪飘回那个雨夜。
在江克的山洞中见到沈呈锦,并不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他确实对不熟悉的人生不出太多情绪,直到她忍着痛伸手攥住他脚边的布料,出声恳求他。
那不是他第一次被人匍匐在脚边乞求,只是过去的人都是求他饶命,而不是求他救命,那也是他第一次应了一个人的乞求。
他不想听到别人求他,虽不曾心软,可总归有一股难言的滞涩停留在胸口,是他如何挥剑也斩不断的。但把沈呈锦带出山洞的那一刻,胸中淤积的沉涩之感,前所未有的松散淡化开了。
良久,他低低应了一声,“是。”
那次会出手救沈呈锦,确实是因为她曾经救过他,只是要说有没有别的原因,他自己也不清楚。
沈呈锦望进他的眼底,弯着眉眼搂上他的脖颈,踮脚吻了一下他的唇,“我知道了。”
手臂下滑,最后搂在他腰上,沈呈锦倚靠在他怀中,“你想去做什么,就去做好了。”
她一直知道,青湛其实不算是个好人,他身在渠门,即便多杀恶人,但同样也沾染过无辜之人的鲜血,从那般灰暗环境中挣扎出来,没有人能够要求他成长的正直善良,更别提,朝不保夕的境遇下,他会对什么人存有怜悯之心。
却缘寺的荒山上,她觉得自己救青湛是救错了人,其实她没有救错,因为她救的是一个虽然冷漠,却知恩图报的杀手。
青湛抬手回抱住她,整个圈住,下颌无意识蹭着她的发,胸腔中的这颗玄石之心,早已被她捂化,只剩下温软暖绵。
他再也无法同过去一下心如铁石坚冰,因为怀里的姑娘,包容温暖了他的一切,不在意他一无所有,不厌恶他满手血腥,不惧怕陪他颠沛流离,他想做的事情,哪怕心中不忍不舍,她开口也都是支持。
……
正午过后,众人从玢县离开,往京城的方向去。
因为宁兀语身体不适,一路走的依旧不快,直到第三日上午,才回到阔别已久的京城。
马车在石枫桥附近分开,宁兀语被霍云安置在榕林别院,沐染要时刻注意着他的蛊毒发作,暂时也陪着一同住下,而沈呈锦和青湛,一同回了沈府。
青湛在玢县与她言明炎水城的事,两人也一同和霍云商议过,此一行不是说走就能走,必须好好部署一番。
沐染不会武功,北绕一行自然不能让他同去,更何况宁兀语如今的病情也离不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