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间房内,沈呈锦坐在桌边,微微卷起袖子,烛火下的手腕皓白,上面愈合的伤口,一点疤痕也没留下来。
她想起那次在一座县城中,宁兀语骗她说把她卖到了青楼,那天,他用匕首划了她的手腕。
本以为他要杀她,可醒来后却是在马车中。那时,小臂上细线一样黑红色的往生蛊印记便不见了,她不懂什么蛊毒,当时自然也没在意。
烛火摇晃了一下,身后高大的身影笼罩过来,沈呈锦起身回头,被青湛抱了个满怀。
他刚去洗漱好,抱起沈呈锦放到床榻上,搂着亲了一会儿才松开。
沈呈锦褪去身上的短袄和裙衫,整个人缩到里侧的被褥中,青湛跟着钻进来。
两人都很清醒地睁着眼,房里的烛火没有熄,连床帐都没有放下。
青湛靠近些,在被子中拉住她的手。
沈呈锦顿了一下,转头看着他,耳根快速红了一片,腕上仿佛能感觉到之前的酸疼。
她刚想转身靠近,青湛却将她的手从被褥中拉了出来,放到软枕之间,凑到嘴边轻轻吻着。
柔软唇瓣贴着的地方,正是之前手腕已经愈合的伤口处。
沈呈锦心头一阵酸软,等他亲完,整个人贴近抱住他,“湛湛……”
其实她早就发现了,从沐染说出那往生蛊是宁兀语从她身上引出来的,青湛的情绪就一直不对。
那蛊,本是有人要下到青湛身上的,后来却被恼羞成怒的简列下到了她身上,也正因为中了蛊,她当初才会选择离开青湛,离开渠门。
今日青湛看到宁兀语因为往生蛊那般痛不欲生的模样,心里定然不好受,定然觉得后怕。
沈呈锦捧着他的脸亲了又亲,“湛湛,全都过去了,不会再有事。”
青湛闷哑应了一声,眼尾微红,眨眨眼掩落眸中似有若无的湿润,翻身压住沈呈锦,双手握住她的两只手腕,放到软枕旁边,一路从她的额头吻到脖颈。
烛火被他隔空熄灭,帷幔挑落,柔顺的垂着,窗外的雪无声飘落,在灯笼的那一片光下纷纷扬扬着,万籁俱静。
……
宁兀语醒来时,已经是第三日正午十分,窗外日光正盛,映得整间屋子亮堂堂的,前夜飘了一夜的雪,到现在已经融化大半,屋里烧了银碳,暖洋洋的。
嗓子实在太干痒,他忍不住轻咳一声,桌边上正支着头浅眠的沐染听到动静睁开眼,伸手碰了碰茶壶,还是温的。
他顺手倒了杯水,端着走到榻边,递给宁兀语:“喝点水吧。”
宁兀语支着身体坐起来,面无表情地看向他,又看向那杯水,什么也没说,接过去慢慢饮尽。
沐染拿过他手中的空杯,放到床边的几案上,开口问道:“你可还有哪里不适?”
宁兀语眯眼盯着他,忽然冷笑出声,“想知道到什么问就是了,何必假惺惺。”
沐染并不惊讶他的反应,声音依旧温和,“一会儿霍云会来问你话,我只负责给你医病,可还有哪里不适。”
宁兀语稍愣,看着他半天,又开始笑,“驻尘谷的沐公子,果真是悲天悯人。”
话音刚落,他忽然脸色一变,闷哼一声痛苦地捂住胸口,沐染正欲扶他,还没能碰到,床榻上的人忽然擒住他的手,另一只手已经扣在了他的脖颈处。
宁兀语哼笑不止,“沐谷主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他说着加重了手中的力道,沐染呼吸不畅,却并没有太过慌乱,“这客栈都是霍云的人,你若是妄动,不但逃不了,只怕还会受伤。”
受伤还是小的,屋里藏得有影卫,此刻怕是已经将暗器对准了宁兀语,他只要再敢动,影卫便会直接出手,霍云也并未说过什么留他性命的话。
束缚的力道轻了,宁兀语终究还是松开了他,半靠在软枕上,一脸无辜,“我与沐谷主开玩笑的。”
说着卷起袖子将手放好,“有劳沐谷主搭个脉。”
沐染看着那小臂上暗红色蜿蜒的一道,止不住叹了一口气,伸手把上他的脉。
宁兀语全程注视着他,将他的神态尽收眼底,脸上的笑愈发无害,“沐谷主同情我?”
腕间的手收回,沐染转头打开药箱,取出里面放有银针的布包,并未看他,“我同情所有该同情的人。”
“那你可同情不过来。”
沐染终于抬起了头,却被他脸上的笑恍得一怔,太过无害,太具欺骗性,虽是个男子,这般样子却半点不维和。
若不是那眼神冰凉的如一片荒原,这样的神态语气,沐染险些会觉得两人是相识多年的好友。
怎会有人是这个样子?永远笑着讨巧,仿佛让人看不到什么样才是真正的他。
沐染没有答他的话,将银针扎入他的穴道,又去取另一个,问:“你体内的觅心蛊,是谁给你下的?”
“我母亲。”
捏着银针还没落下的手一僵,沐染倏地抬头,见他满不在乎的样子,这话说出来,竟是如同说天气如何一般。
他终究没再问话,认认真真给他过了一遍穴,又事无巨细地安排了一些注意事项。
宁兀语煞有其事地听着,末了,笑眯眯说:“沐谷主是有多同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