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律堂是江林的居处,位于前院,今日休沐,正赶上江素汀的生辰,江林却一直待在自己的房中。
自江弦死后,他再也没有和江素汀一起过过生辰。不是他不愿,是江素汀不肯。
江弦死了四年,这四年他父女二人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
起初江林还会刻意示好,只是得不到丝毫回应,他到底觉得自己好歹是个长辈,多次示好无果,便不再去江素汀身边晃悠了。
他不是一个好父亲,可不代表他不疼爱自己的女儿,他虽不见江素汀,却不曾放弃,也许不让女儿相看生厌,时间总会磨平一切。
他很早就后悔了,后悔当初刚愎自用打杀江弦,如何也想不到一向乖巧听话的女儿会如此决然,他到底也等不到女儿的原谅吧……
沈呈锦一路来到前院,朝律堂前前后后围了许多下人,江素汀已令人守住菘鹤院,没让那些前来参加生辰宴的人出来,也不许任何人挪动现场。
她过去时,江卫氏与一众姨娘庶子庶女跪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
只有江素汀一个人站着,眼神涣散。
沈呈锦走到她身边,看向江林的尸体,一剑封喉,看不到其他的伤口。
江府离京兆府不远,很快便有官差上前,遣散了众人,封了朝律堂。
沈呈锦也跟着退出去,脚步有些虚浮。
江素汀看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派人先送你回家吧,免得尚书大人担心。”
沈呈锦听出她声音中隐隐的沙哑,没敢看她的眼睛,“不,不用,我身边有护卫。”
江素汀没说话,目送她走出朝律堂,隐在暗处的青湛出现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江府。
沈呈锦上了一直停在府外的马车,青湛驾车,徐徐朝沈府的方向行去。
日落西山,云似火烧,血一样红。
沈呈锦掀起车帘,马车将将行近石枫桥,她喊了一声“停车”,青湛即刻勒紧缰绳停下马车。
沈呈锦从车上跳下来,确定不会阻碍路人通行,便将马栓到了道旁的柳树上。
“我有话想跟你说。”
她自桥头处下去,走到桥下的河岸上,走了很远一段路,确定四下无人,才停下脚步。
青湛一直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沈呈锦转过身,“是你杀了江林?”
青湛望着她,良久,低眸思索了一下,道“是。”
“为什么?”
“任务。”
沈呈锦愣了,望着他冷澈的双眸,久久无言,对于他而言,杀人再正常不过。
她半天才找回自己的情绪,勉强笑了一下,状似不经心地问道“你不是来做我的暗卫吗?”
“任务。”
“那……那你干嘛每晚去我房间?”
“……不能去吗?”
青湛眉头微蹙,他大概觉得,这没什么不妥,理所当然。
沈呈锦无言,又觉得心口好像嵌了刀子,疼得她不敢呼吸,她知道他有太多的东西是不懂的,但只要他在自己身边,总有一天自己会让他理解,理解自己的心意。
可若不是任务,他大概永远不会来到她身边吧。
再者,青湛杀的不是普通人,是朝廷命官,又是在京兆府附近。
三司会审,她爹必然也要参与,如今青湛又是沈府的暗卫,她不知道有没有可能被查出什么。
沈呈锦心口一阵酸涩,解了身上装有银两的荷包递到青湛手中,“任务完成了,你可以走了,出城去,最近别再回来了。”
她觉得虽然江湖事江湖人解决,可这次却不同于杀江克那次,惊动皇帝是必然的。
青湛愣了一下,又将荷包递了回去。
“任务都完成了,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沈府不缺暗卫,我自己会跟爹说遣你出府的事。”
她说着,一把将荷包塞到他怀中,眼眶中有泪水抑制不住要往下掉,声音也不自觉提高。
青湛没接,任由荷包落到地上,他刚想抬手擦她脸上的泪水,沈呈锦却已经绕过他离开了。
明明是夏季,河岸上的风却让人觉得沁寒,青湛站着那里没动,低垂着眼,看着地上的荷包出神。
她刚刚哭了,她不让自己再见她了?是气恼他了吗?
他蹲下身,将地上的荷包捡起来,荷包沉甸甸的,亦如他此刻的心。
沈呈锦连马车也不要了,一路走回了家,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进了府。
刚走到中庭,就见棉杏急匆匆的过来,刚好跟她打了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