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湛见江克已死,却不去拔剑,而是俯身捡起从他手中脱落的匕首。他来到沈呈锦面前,垂眸看她。
青年的神情平静无波,目光冷硬,没有丝毫温度。
沈呈锦忍着剧痛伸手,颤抖地攥住他脚边的衣料,费力地昂着头,紧紧盯着他,满眼希冀。
这个人太冷,冷到似乎没有一丝情感,更别提什么怜悯,她不知道他会不会救她,也许他只是忽然想起匕首还在她这里,可她不想死,不想就这样死去。
青湛眼睫微微颤了一下,他蹲下身,将她扶坐起来,目光移到她脖颈处的银针,便绕到她身后,大掌附到她的脊背上,运气压掌。
沈呈锦只觉银针开始从体内寸寸外移,直至尽数脱落,她吐了一口血沫,倒在青湛怀中。
青湛将她扛到肩上,飞身出了山洞。
……
刚过了惊蛰节气,春雷始鸣,雨水渐多,天气乍暖还寒。
青湛扛着她一路飞奔,天色黑沉沉的,开始有零星的雨点,不多时便开始下起漂泊大雨。
他扛着沈呈锦来到一处破旧的屋檐下,将她放在地上,这荒屋已无人居住,也只有这屋檐可以挡些雨水。
沈呈锦挪正身子,偏头看向他。
他坐的端正,腰杆挺直,一只手搭在膝盖上。雨夜中一身黑衣劲服,墨发微湿,目似寒星,漠然却纯致,肃冷而孤寂。
似是觉察到她的目光,青湛回眸,顿了半晌,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丢了过去。
沈呈锦从地上拾起来,打开去看,里面只有一张被撕了一半的饼。
她鼻子一酸,眼泪打转,将饼放到嘴边,泪水滴到手背上,她也毫不顾忌,大口撕咬着。
被人追杀,命悬一线,她不曾哭过,腿骨折断,银针入穴,她也不曾哭。可现在,泪水却如断了线一般,不住下落。
饼子又干又硬,刺得嗓子痛,她却觉得比这世上任何食物都要好吃。
沈呈锦狼吞虎咽地吃完,青湛坐近了些,抬手用袖子蹭掉她脸上的泪水。
“莫哭,再买给你……”
他的声音很轻,稍不留神就要飘散在雨声中,带着疏冷,如久未经拨弄的古弦,喑哑而干涩。
沈呈锦红着眼,呆呆地看着面前的青年,泪水仍旧止不住地下落。
青湛似乎有些愕然,僵硬地用袖子蹭着她面庞上不断滚落的泪珠,只低声说着“莫哭……”
沈呈锦吸吸鼻子,将泪水抹净,“我不哭……”
她没有将油纸丢掉,低头细细折叠好放在怀中。
再抬眼,却见他忽然拔地而起,飞身至大雨中。
自雨幕中出现数十名黑衣人围上,没有丝毫言语,便挥刀而来。
青湛持着匕首,身形穿梭其中,步履生风,身如暮夜惊鸿,却又干净利落,所过之处,皆漫起一层血雾,如扫落叶之秋风,积尸成山,剑雪刀霜,黑沉的天地一片血雨腥风,夜雨寒凉刺骨,冲刷不尽满地流丹。
那些人丝毫不退,像是没有感情的杀人兵器。
青湛以一敌十,却依旧游刃有余,其中一人忽然转向,持剑向沈呈锦刺来。
沈呈锦腿动不了,剑锋沾染夜雨的寒气,迎面袭来,她翻身滚到雨中,躲过一击。
大雨淋到身上,冰凉刺骨,腿部剧痛席卷,她倒在雨中,浑身湿透,脸色煞白。
那人一击不成,便又挥剑刺来,剑锋离她仅一寸之隔时戛然而止。
匕首抽出,血水混着雨水洒到她脸上,青湛将那人踢开,又飞身向剩余的几人。
他杀人,皆是一剑封喉,没有任何多余的花式。
沈呈锦坐在雨中,看着这一场杀戮,看着最后一个人倒在血泊里,匕首依旧雪亮的发光,刀锋上的鲜血被雨水冲净。
青湛站在血泊里,神色如常,不见丝毫杀戮过后的凶狠。
他收了匕首,缓步走来。
沈呈锦看着他一步步自雨幕中走来,那身黑衣与雨夜几乎融为一体,血水与雨水打湿了全身,墨发黏在脸庞上,眼神疏淡寒澈。
她心脏仿佛骤停了一般,才过了一会儿,便是满地的尸骸。
她来到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剧痛一阵阵席卷,沈呈锦支撑不住,倒在雨泊中,隐隐约约见一抹红影走来,一柄油纸伞,一袭红衫,来人站在雨幕中,夜雨未打到他的红衫上,他撑着伞,伞帽遮过他的眼睛,只留下一抹红唇。
视线渐渐模糊,沈呈锦闭上眼,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前方男二出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