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记得我呆若木鸡地盯着那照片看了多久。后来宋琪气喘吁吁地跑进了巷子。
“你还真……追到他了……”宋琪一手压在膝盖上喘气,另一只手还捧着那束纯白无暇的百合,在巷子暗淡的光线里,显得特别明亮。
“你点点,看少什么没有。”我默默地把钱夹子递给他。
宋琪一边点一边说:“有,都有,钱、卡、证件,都有!重要的东西都有!真是太感谢你了,今天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些东西可丢不得!”宋琪一口一个感谢,并且不再用“您”这个见外的称呼了。
我默默地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天知道我有多想问他一句!不是一句,而是太多太多的事,关于雅林的,太多太多的事!
我心头涌起的疑问和那些久久压抑的思念顿时像潮水一样淹没了自己。是宋琪吗?雅林不辞辛苦来平城要找的人就是宋琪吗?她想方设法进河铭中学,难道是为了有机会见到廉河铭,从而联系到那个和廉河铭一样来去匆匆难以得见的宋琪吗?
所以她没有接受我的钱,住那么好的病房却没有拖欠住院费,所以她对我那般决绝,不辞而别,信心全无……
她人根本就还在平城,否则宋琪为什么要买花,还说她在屋子里种百合……
我的情绪完全挣脱了控制,我不只想知道这所有的来龙去脉,我更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雅林人在哪儿,她好吗,她还生病吗,她的失忆症和恐惧症都好了吗……
但是老天啊,我真的不知道怎样开口!我能这样问宋琪吗?我害怕自己会像一个“第三者”一样,破坏了她好不容易找回的幸福……
宋琪说什么也要请我吃饭,而我只做了做形式上的拒绝,因为我真的想和他一起吃饭。此刻我满脑子思考的都是如何找出机会从宋琪那里问到我想知道的一切。
宋琪找了一个安静的包间,落座后十分有礼节地向我敬酒,对我帮他追回钱夹感谢不已。他不再像刚开始那样对我保持戒备,而是将我们的关系处理得更加近似于朋友。他甚至不再叫我冷先生,而是征得我的同意后,直接叫我“海冰”。
如果我还能保持冷静,借着宋琪对我放开戒备的当口钓他上钩,一定会比预想的容易得多。可我要怎么冷静?我已经转变了看待宋琪的角度他不再只是一个年轻有为的成功人士,和一个我正要想办法引之上钩的猎物,而是有了一重特殊的身份我所爱之人的男友……
我开始不自觉地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想象他在雅林面前的样子以及雅林对他微笑的神情,这些想象让我的脑袋快要炸开了锅。
宋琪一番寒暄后,主动切入了主题:“海冰,你今天一定要约我,究竟有什么话要说?”
这句问话我本已是等待许久,早就准备好了游刃有余的回答。可现在,我一句也说不出来了我说不出话,不敢开口,我真怕我一开口,“雅林”两个字就会脱口而出。
我的手死命地握着面前的酒杯,失去了知觉般无法动弹。
“海冰?”宋琪疑惑地望着我。
我强迫自己控制住失态的表情,努力把思维转回来。此刻,我本该按照同张进商量好的计划,在宋琪面前营造出危机的假象,引导他去制造一场和潘宏季的正面对抗。可是……可是此刻我心头完全慌了!我看到的宋琪,是个讲礼数、懂谦逊的正直人,骗他去替我跟潘宏季争斗,简直就像把羊送进虎口一般恶劣!而现在,我对这样做有了更加巨大的障碍,别说良心上的纠结,我怎可能狠下心去伤害一个雅林身边的人,还是对她如此重要的人!
我说不出口,那些编好的说词,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你知道,我们公司要和你们挣那个项目吗?”无路可退,我必须给宋琪一个答案,为今天要求见面给出一个解释。但我的大脑已然混乱,要立刻想出一个毫无破绽的说法,实在无能为力。于是我只能硬着头皮对宋琪讲述了实情:“上面想阻止你们的合作,搞垮河铭公司。我不知道他们会用什么招数,可能会想出一些你意想不到的办法来对付你。我也被安排进来了,到时候和你们谈的人,可能会是我。”
宋琪并没有惊讶:“我知道你们要来参合,但是这场生意你们根本没有胜算。”
“对,我们本来没有胜算,但是……但是我担心他们会不择手段……”
“你们做什么都没有用!”宋琪口气坚决,“这件事每一个步骤都安排好了,任何人,都无机可趁!”
我明显感觉到他心中有几分怒气,大概最近河铭公司的状况已经把他折磨成了惊弓之鸟,听到我提到这桩救命生意可能出现意外,就忍不住上火。
“好……你小心应对着就好。听到什么消息,我会再告诉你。”
宋琪意识到了自己态度的失常,他喝了口酒,缓了缓情绪,反过来问我:“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们公司的计划?你不盼着河铭公司倒台吗?”
我只能随便编个理由:“那个姓杜的经理对我不公,拿我当奴才使唤,这件棘手的差事也扔到我身上。这件事我本来就不想接,是他硬栽给我的。我早就不想跟着他干了,索性搅黄了这件事之后,拍屁股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