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慕落汐在苏少卿的撺掇下，还是找汪碧瑶问了几句那天的情况，汪碧瑶的证词和王日升一样，确实是汪伟叫她和王日升去花园赏花，虽然她百般不愿，但还是被父亲叫人带去了王府。

只是那日她心情烦闷，并无赏花之意，只是一人坐在花园里，看着王日升在园中舞剑。

至于穆落清，那日赏花赏到一半，她忽然称肚子不舒服要去如厕，汪碧瑶没想太多，摆摆手就让她下去了，结果，没过多久，就传来了张久陈遇刺的消息。

对于张久陈，汪碧瑶表示自己和他并不熟识，只是偶尔交谈过一两次，至于穆落清，张久陈好像一直对她有意，只是穆落清并不喜欢他，所以从未回应过张久陈。

慕落汐又继续追问，穆落清是否与其他男子关系不错的。

汪碧瑶仔细想了想，又连忙摇摇头，说，落清素来性情冷淡，不喜欢和男子过多的接触，接触的多的估计除了她父亲就是穆尧，和王日升了。

慕落汐点点头，没再多问什么。

回房间之后，慕落汐将从汪碧瑶那里知道的事情都如数的告知了苏少卿，只是讲到后来，她忽然神情有些闪躲，沉默着，一言不发。

萧墨让她不要再插手这件事情了，可是她今天又一次插手了。

但她只是想救她的妹妹啊。

慕落汐长叹了口气这件事情，只能够回长安城再和他好好解释了。

“是时候了，”苏少卿忽然开口，慕落汐被他吓一跳。

“什么，”慕落汐问道。

苏少卿长长的叹了口气，起身摇了摇折扇，说道，“是时候去审穆落清了。”

“什么？”慕落汐还是不解。

苏少卿收拢了折扇，朝着慕落汐的脑袋轻轻一敲，笑道，“清风在王日升的府里搜到了几副人皮面具，我已经叫清风带人去查封王日升的府邸了，你这么聪明一个人，难道还不明白吗？”顿了顿，又想到什么似的，补充了句，“不过，这两天你好像有些心神不宁的。”

“嗯？走吧，再晚些，不知道穆落清还有没有命交代，”慕落汐没有想到，苏少卿竟然早有准备，起身走出了房门。

苏少卿在监牢里特地安排了几名侍卫守着穆落清，慕落汐还派了兮儿多加留意穆落清，所以穆落清这几日在监牢内过的还算不错，整个人经过了调理，血色也比之前要好很多。

只是，见到了苏少卿和慕落汐二人，似乎还是没有想说什么的意思。

苏少卿看了眼慕落汐，示意她开口。

慕落汐打量了眼穆落清，淡淡的开口，“穆尧死了。”

“你说什么，”穆落清明显脸色一变。

汪府所有人都知道，穆尧是穆落清的养父，待她极好。

“你之前不愿意开口，多多少少是因为不想连累这个长辈，现在，他已经不在了，你便也无所顾忌了，”慕落汐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苏少卿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慕落汐，没有说话。

孩子没有，唯一当做亲人的长辈也不在了，爱着的男人一心都在别的女人身上，连自己生命垂危时都不曾来看自己一眼。

穆落清，就是这么的卑微。

“王日升的府邸也马上要被查封了，你真的不交代一下吗？”苏少卿的声音一贯的懒散。

穆落清冷冷的扫了眼两人，凉凉的说道，“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一切，又何必再来追问我。”

“只是知道大概，细节方面，还是有必要追问的，”苏少卿答道。

穆落清死死的贴着监狱的墙壁，闭了闭双眼，深深地叹了口气，“如若我交代，可否让我再见一面王日升。”

果然，她想要保护的人就是王日升。

“你就这么爱他，愿意为他付出自己的性命吗？”慕落汐心情复杂的看着这个表妹，与其说是在问她，不如说也是在问自己。

“是，与我而言，这一生能够遇到他是我之幸，可他心中没有我，却也是我之命，”穆落清答的坦然。

苏少卿静静的打量了一眼慕落汐，心里有种复杂的情绪。

“我与他相遇，原本比他和小姐相遇要早，那时的我，家中遭到了很大的变故，一夜之间所有的亲人都惨遭毒手，管家穆叔带着我一路朝北，来到了槊阳城，初来乍到的，我和穆叔人生地不熟，难免会被一些狡诈的商贩和客栈老板敲上一笔，到后来，我们俩身无分文，但是还是没有找到汪府，居无定所的我们，只能每天在一座古桥下面，以乞讨为生，来换取每日的口粮，以维持生计，遇到他本是个意外，对我来说，却是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情那日与寻常并没有什么不同，他在一艘小船上吹着萧，吹得是一曲司马相如的凤求凰，目光所致却是桥对面，茶楼中的槊阳城第一名媛，汪碧瑶小姐，其实本来，我也许不该出现，可惜，命运弄人，我被另外一个小乞丐推下了湖面，就这样跌落了下去，我不通水性，穆叔也不在，折腾半天，差点就沉下去要没命了，是他，把手中的萧扔下，飞快的跃入水中，将我打捞上来，命人好生照顾我，为我更衣，走时，还给了我一大笔银两，也正是因为这一笔钱财，我才能够找到汪家，投靠汪府。”

穆落清回忆起这些往事时，语气虽然是平平淡淡的，但是嘴角却始终浮现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顿了顿，她继续说道，“投靠汪府之后，我成为了汪家大小姐的丫鬟，也是那时候起，我知道了，我的意中人心中始终爱慕着的，是我们家小姐。”

“不过，那时候，小姐年纪尚小，对他也无意，所以我心中还留存着一丝的侥幸，想着，至少，在小姐身边，我还会有机会。”

“只是后来，小姐越来越大，随着老爷上了一次长安城之后，彻底的甩开了他，扬言说，她要嫁只嫁给苏家郎，绝对不会嫁给王日升，王家与汪家本就交好，所以他们两个其实打从娘胎里就已经定下了婚姻。”

“随着小姐越来越大，他也到了该娶妻生子的年纪了，但是小姐心中却一直惦记着他人，所以一直推着这门婚事，不肯成亲。”

“王…州牧，对小姐很是痴情，常常来汪府走动，一日，州牧喝多了，小姐无意管他，只要我帮忙照看一下，闺房中，州牧一下子把我错当成了小姐，而我又一直对他有意，所以……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可是我却不怪他。”

“那日小姐被老爷叫去王府，我也在，那时候我已经发现了自己怀有身孕，已经三个月了，若是我再隐瞒，时间久了，肯定会被老爷和小姐发现，所以那日，我是想和他说这件事情的。”

“可是，我发现，和小姐一起赏花舞剑的人，却并不是州牧，所以我谎称自己肚子疼，想独自去找州牧。”

“你是如何发现和你们家小姐一起赏花的人不是州牧的？”慕落汐对这一点非常的好奇。

穆落清张了张嘴，苦笑道，“这位小姐，你要知道，若是真的喜欢上一个人，他脸上的一沟一壑，一笔一画，你都会记得很清楚，他的眉眼，笑容，说话时的神情，他的一举一动，就算只是蹙个眉，你都会了解的，所以，只是一眼我就知道，那个人不是他。”

“后来，我在客房里看到了他，他正在与张大人聊天，那是我第一次听到州牧用那么阴冷凶狠的语气和一个人聊天，他有意激怒张大人，并且，悄悄的从袖口中拿出了一把匕首。”

“我害怕他真的杀人，所以故意在门外喊了声，州牧，他似乎是被我惊到了，收起匕首，打开门，把我放了进去，还放柔了声音问我出什么事情了，那个时候，张大人情绪已经不是很好了，我本想着要像个办法将张大人放走，可没想到，在我转身的一瞬，他直接一刀朝着张大人刺去，他习武多年，一刀毙命对他来说很简单。”

“我一时有些接受不了，劝他赶快离开槊阳城，并道出我有了身孕之事，希望他能够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和我远走高飞，可是，我错了，他只是轻声和我道了歉，接着手疾眼快的打晕了我，再次醒过来时，我已经在监狱里。”

“他来探望过我，承诺，会安排好穆叔，以及，会尽力保住我肚子里的孩子，终究，是我错信了他，高估了我和孩子在他心中的位置，他的心里，估计从始到终，都只有汪碧瑶一人吧。”

穆落清就这样娓娓道来，语气平静的让人觉得可怕。

慕落汐深吸了口气，穆落清以前的性格与现在已经截然不同了，她以前是个骄傲活泼的小公主，如果不出意外，肯定也会被家里充的像汪碧瑶一般。

只是，现在，却沦落成了这幅模样。

她只是错爱了一个人，却赔尽了自己的一生。

慕落汐忽然有种很强烈的，很不好的预感，她以后会不会也走穆落清的老路，成为阶下囚呢？

不，不会的。

她只能安慰自己，萧墨不是那样的人，他和王日升不同。

“穆落清，你本无罪，若是之前你愿意这般说出实话，哪能在牢里受这样的罪过？”苏少卿唏嘘一叹。

穆落清摇摇头，愣是这样了还是强挤出一抹轻笑，“纵使我失去了很多，但是我却也最终明白了一个道理，千万不要爱上一个不该爱的男人。”

从监牢出来之后，苏少卿和慕落汐两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等下还要去审王日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