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此话何意?”夏侯尚有些不明所以。
“不瞒大人,程姑娘的身世,在下已经找登记俘虏身份的刘尉官详细打听过了,这姑娘眼下不过是一个孤女,也没什么亲戚,赦了她俘虏身份,倒也无关大碍。放她自由身之后,我在曹元帅那里再讲些情,通融一二,想必,元帅也不会追究什么……”
见夏侯尚不语,杜袭又凑近一步,“两国为敌,毕竟同她非亲非故,咱们大军又即将班师回京,总不能一直带着她吧。此事若是万一传扬出去的话,大人您有几张嘴,能说得清?”
“所以,为完全考虑,倒不如留些银两给她,她想继续留在江陵也好,想去别处也好,都随她去。自此,再与咱们无关……”
“这……”对杜参军之言,夏侯尚并非没有考虑过。
只是,依照程晚秋刚烈心性,若放她自由之后,不管是将她人留在江陵,还是去别处,她还会活下去么?
怕是这边魏军刚出江陵,那边人已成香魂了罢。
乱世之际,人人生存不易,何况一个孤女。对这个外表弱不禁风内心却坚若韧石的女子,任谁也会禁不住心生怜惜。
俗话说,救人救到底。先前夏侯尚几次出手救程晚秋,虽是素昧平生,却对这个外柔内刚的姑娘越来越不忍心,也越来越放心不下。脑中不觉间便生出一股执念,必得看她平安无虞,自己方能安心。
“不可。”夏侯尚慎重思索后,轻轻摇头。
观夏侯尚神情,杜袭心中隐隐有些失望。
他此番找夏侯将军说程晚秋之事,不仅仅为公,也有点儿私心在里头。他本身是曹真元帅的幕僚,受元帅所托,来江陵协助夏侯尚安民。不料,到此后,却有了这么意外的一出程晚秋几次执意寻死,夏侯尚次次拼力相救。
二人又都是惹眼的俊男靓女,难免引起旁人暗中猜疑揣测。
曹元帅是德阳长公主的兄长,待杜袭不薄。若是被德阳长公主知道此事,他这幕僚参军是怎么当的,他该如何回话?
夏侯尚也在左右为难。
正如杜袭所言,有些话好说不好听。在两军交战之际,身为一国将军,又非亲非故,却无端收留容纳敌国守城军师之女在身边,于情于理都无法交待。
如何是好?
或者,将程晚秋认作义妹?只是军中从无此先例。若有人问,这关系如何更是难以解释得清。
“您若想留她在身边,除非将她收房,才能堵住外人之口……只是,将军别忘了,京中还有德阳长公主……”杜袭之话言犹在耳。
自古以来,两国交战,见色起意寝妻纳妾一直不乏先例可循所谓“收其城池,寝其妻女”,作为获胜方,对不少武将来说甚至都是人生快事!虽说不太光彩,却至多为人说笑议论几句,落个风流之名,事情也就过去了。
夏侯尚当时三十余岁,正当男人盛年,是如日中天的年纪。他这些年,大多时光在疆场度过,并不曾有闲暇体会男女之情,只娶了一房正妻,一直没有纳妾。他和妻子德阳公主虽属侯门联姻,却一直相敬如宾,相继有了一儿两女。这几年,他长年驻守荆州,夫妻间见面机会少了许多,更多是循规蹈矩抚养儿女。纵然如此,夏侯尚也一直对妻子敬爱有加,心无旁骛。
程晚秋虽有着令人过目难忘之姿,夏侯尚对她也只有怜惜之意,别无他心。
他一贯君子心性。论起年龄,程晚秋比她的长女夏侯徽也就大七八岁,因此,夏侯尚对其更多的是一种类似父兄的怜惜之情。不仅想要救她性命,还想护她周全。
想来想去,为了堵住众人悠悠之口,庇护程晚秋,将她以一个合理名义安置在身边,夏侯尚只能舍众人非议于不顾,对外宣称收其为房,纳其为妾室。
他对杜袭道,“若再听到任何非议之声,可以明白告诉他们,这是本将军的人。”
话虽这样说,对外名托妾室,由始至终他都将程晚秋当作小妹甚至女儿一般看待,不曾有过任何逾矩之行。
身为将门之后,夏侯尚自小受礼仪熏陶,又一贯厚道,虽对程晚秋生出怜悯爱惜之意,却一切止于礼节,无意亵渎这朵江陵之花。
这一切,惟独瞒了程晚秋,她几乎足不出户,对外面传闻也并不知情。
此后,对程晚秋俘虏身份的非议之声渐消,另一种传闻却开始满天飞。
“听说了么,玉将军竟将那个程晚秋收房了……”
“谁?夏侯将军?!绝无可能!”
“你听谁说的,要说别的我信,夏侯将军怎么可能?”
“别瞎传,小心闪了舌头!”
一传十,十传百……消息很快传遍军营。
夏侯尚以前的风评实在太好,是一贯洁身自好不近女色的典范,突然公开宣布有了其她女人!一时间,军中暗地里议论纷纷。那些不明原委不了解内情之人也越发好奇。
兵士们由开始的不信,到后来的半信半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