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司马氏手里一无实权,二无军权。待夏侯玄正式就任征西将军之后,护军空缺,机不可失,想来想去,只能剑走偏锋,走此一步险棋!
以前文帝操曹丕、明帝曹叡在位时,大臣都可用密奏的方式向皇帝直接上书言事。但如今小皇帝形同傀儡,事事皆先由大将军曹爽过目定夺。
这种情形下,司马家争权的唯一可能途径,便是在朝堂上就事发挥,弃阴谋搞“阳谋”,由“暗夺”转向“明争”!
“这次,咱们父子就将争兵权之事大大方方地摆到堂面上,杀他个措手不及!”
对于护军空缺,司马懿料到曹爽那边也有内定之人。但是,上次就郭淮之事,司马懿已经作势先让一子。
这种明面上的事,大家可都眼睁睁看着呢,总不能总是一方无休止地让步吧?
“老爱卿?”见司马孚似是有话想讲,小皇帝随口问了一句。
这两年,尚书令在朝中议事时极少进言,比手下的几个尚书低调安分多了。曹芳问他,也不过例行公事而已。
司马孚行礼答道,“启禀陛下,春秋时期,晋人祁奚有举贤不避亲之典故美谈,老臣斗胆效法。臣观此篇奏章,条分缕析,所言甚切,有笔扫千军之力。况且,司马常侍在朝中已有数年,文韬武略兼备,做事一贯精干。故而,老臣推荐其为护军将军人选之一。”
“啊这……”
小皇帝望向曹爽,又看了看司马懿,面露迟疑。
以往,逢有大臣争议,曹芳习惯先看曹爽,指望曹爽拿主意。曹爽点头,代表“允”,摇头则表示“不可”。
此时看曹爽既没摇头,也没点头。小皇帝顿觉六神无主,不好办了,毕竟是十几岁的孩子,有些着慌露怯。
“那……何爱卿?”小皇帝又看向其后尚书台的几位。尚书台的五个尚书,吏部为诸位尚书之首。人称“大尚书”。
何晏掸掸衣袖,应声出列,“陛下,臣一介书生,对军务之事知之有限,不敢妄言。朝廷若有用人之需,臣身为吏部尚书,必将尽心效力选拔贤才,以备朝廷之用。”
他是经曹爽推荐才坐上了吏部尚书的位子,虽一直与曹爽过从甚密,但如今身份毕竟是“天下座师”,又是曹操继子皇室宗亲,自持宗族身份,也要顾全脸面。
众目睽睽之下,不愿给人以太过明显的攀附印象,于是说了一通不痛不痒之辞。
大人的潜台词和话中话永远令人琢磨不透。
听了几人冠冕堂皇的一番话,小皇帝拧着小眉头,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挠了挠耳朵,在龙案后正发愁该怎么说时,蒋济又适时开口,暂时替他解围了。
“陛下,老臣以为,今日早朝,诸位同僚推举的王公渊、陈玄伯、司马子元等人,均为我朝才俊。只是良材甚多,如何优中择优,需要进一步精心甄选。中护军乃重中之重,慎重起见,不妨暂缓几日,再行计议……”
早朝后,蒋太尉与儿子蒋秀同辇而行,回府用膳。
太尉府距皇城不远,坐着马车,约摸三柱香的功夫。
眼看马车驶出皇城一段距离,蒋秀方问,“父亲,您为何不愿儿到中护军任职呢?”
“俊英,秦灭六国之际,王翦伐楚求封之事,你可知道?”
“儿在先前翻看秦史时,略有所知。”
王翦乃秦国名将,秦灭六国的功臣之首。当年,在王翦率六十万秦军伐楚之前,秦王嬴政率群臣,亲自送至灞上。但是到了临行前,王翦一反常态,竟当着群臣之面,再三请求秦王多赐良田宅地,理由显得俗不可耐,啼笑皆非:“老臣年迈,求些良田屋宅,不过是为子孙后代打算。请陛下体恤。”
甚至,当秦军行至关口后,王翦又五度派人回朝,念念不忘其所求封赏之事是否兑现。前前后后,煞费苦心,可谓做戏做足了。
“王翦何以如此?无非是因秦王性情多疑。举全国兵力,交于王翦,必是日夜忧虑难安。只有多求封赏,使秦王嬴政以为其志在钱财,不过是个胸无大志见钱眼开之辈,才能彻底打消秦王疑虑。”
蒋太尉由衷感叹道,“为将不易,兵权瞧着诱人,有时却也是烫手山芋啊……”
“为父侍魏多年,列位君主也算厚待于我。在明帝朝曾掌过中护军,正始初年又管了几个月中领军,在众臣中,算是格外优遇了。但是秀儿,你要始终记得,咱们父子毕竟不姓曹。这些年,为父一丝未敢掉以轻心,忘了自己姓甚名谁。执掌朝廷门户,如此干系重大之职,如曹家有合适人选,恐怕也轮不到旁姓他人啊。”
马车沿着官道轱辘轱辘向前行驶,他们所经之地多是繁华街巷,行人众多,因此马车行速不是很快。
蒋济挑开车帘,朝外看了看,指给蒋秀,“你看看这外面,万千世人,每人都有一张嘴,想说点儿什么传点儿什么,可是太容易了。”
“百姓们多道蒋济贪婪好敛财,呵呵,上头真正在意的哪是这些小事,而是你是否和他一条心。至少,上至天子,下到文武群臣,无人怀疑我蒋氏对朝廷有二心,这就够了。”
“儿子,不是为父轻看于你,朝廷水深,不是好趟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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