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恶名在外,她决定成婚时,也并没有操心宾客这件事,名单全交给下面的人去拟定,此刻打眼一扫,大约三五十个,全都不认识。
桃夭在身旁小声向她介绍了一下来人,她也就有数了——全是皇室宗亲,大约是碍于颜面,不得不来。
好在以她的性格,也不必与谁寒暄,就直奔主题,由宫里来的礼官担任司仪,举行大婚典礼。
这桩事情,在观礼众人的眼中,其实挺稀奇。
按常理,宫中嫁公主,是不必行此礼的,因为公主乃是下嫁,驸马没有资格与之对拜,而是像请神一样,恭恭敬敬地将她请回府里。
但是,在秦舒窈这里,自然一切规矩都由她说了算。
双双站在正厅里,由着下人往他们手里塞进红绸带,两人各牵一头,中间缀着喜庆红花,秦舒窈自己也恍惚了一下,说不清她为什么会做这个决定。
要不然,就是小时候看多了电视剧,总觉着古时候成亲,就该有这样一个场面,要不然,就是心里有愧——
虽然如今看起来,一切都好,但她还没忘记,顾千山是要替她承受巫蛊反噬的那个人,她无论如何也要聘他作驸马,是为了把人拴在眼皮子底下,往后好歹能稍作补偿。
他,是为了她回家的愿望要牺牲的人。
所以,她无法控制地,想尽量对他好一点,虽然她只能扮演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恶人,虽然她所谓的好,看起来也很可笑。
她轻轻吁出一口气,赶走这些无用的想法,向礼官道:“开始吧。”
礼官应了一声,他平生为皇家兢兢业业当差,还是头一次做这种差事,但也学着民间司仪的模样,煞有介事地高声喊:“请长公主与驸马,一拜天地——”
二人便面向庭院,一同拜下去。
除了顾千山的行动稍许慢一些,秦舒窈有意等他一等,并无任何不妥。
轮到第二拜时,却犯了难。
这礼官常年研读些礼仪陈规,脑子都迂腐了,不知变通,竟老老实实问秦舒窈:“请问长公主,咱们这高堂不在,是拜还是不拜?”
秦舒窈脑子一懵,哭笑不得,心说要是真的长公主在这里,包你红事变白事。
太后她老人家不在,若要一旁观礼的皇上代劳,不是不可以,但以她的性格,没法开这个口。
她想了想,扭头问顾千山:“你的双亲,如今可还健在吗?”
顾千山的唇角极轻地抿了抿,声音倒很平静:“都已经过世了。”
“那要不然,我们冲着天地再跪一回,就当是遥拜你的爹娘。”
秦舒窈口中说出这句话时,礼官惊得胡子都抖了三抖,一旁观礼的众人也面面相觑。
素来跋扈的长公主,竟主动提出,要跪驸马的双亲,她从未谋面的两个人?
顾千山却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这是多惊世骇俗的一件事,只是沉默了须臾,点了点头,简短答道:“好。”
于是二人向着院子又跪。
“夫妻对拜——”
随着礼官的唱词,二人相对而拜,周遭众人发出一阵应景的欢呼和掌声,秦舒窈看见,皇帝站在人群的最前面,喊得格外响亮,巴掌拍得用力。
她抬眼看了看面前的人,蒙着大红绸带的安静的脸,忽然升起一股奇妙的感受。
在别人那里,都是新娘子蒙着红盖头,跪拜时看不见眼前的夫婿,到了她这里,倒是反过来了。
礼官想必也很高兴,终于完成了这趟艰难的差事,满脸笑容喊道:“礼成,送入洞房!”
没人会管他们是否出来陪客敬酒,秦舒窈也乐得自在,留下前院众人饮宴,和顾千山一同往预备好的新房去。
新房没有用她原先住的屋子,而是在她隔壁的院落,里面布置得一应俱全。
桃夭用眼神请示她,她摇了摇头,于是桃夭领着下人识相地退下,只留下他们二人。
门在身后合上,顾千山站在屋子里,也不知是淡然还是无措,一动不动,秦舒窈远离了前院喧闹,忽然有心逗逗这个总是波澜不惊的人。
她眯眼笑了笑,声音里带上一丝邪气:“顾先生,可知道洞房花烛夜该干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