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热悄悄过去一晃眼,天气已经由夏天进入了秋天。
虽然白日天气还热着,但是到了傍晚就已经有些凉爽了。
这段时间宫中倒是太平不过却也热闹,因为钟离御已经找来了人对一些破旧宫殿进行翻新修葺。
素巧站在旁边笑道:“这些宫殿里面啊一定有我们娘娘的一座。”
祁长乐挑眉看了看她,笑道:“你又知道了?”
素巧:“那当然如今娘娘为昭仪怎么可能一直住在幽香阁?而且陛下也是心疼喜爱娘娘的,所以等到宫殿修好,必定让娘娘第一个住进去。”
祁长乐垂眼笑了下,却没有再说些什么反驳的话。
她只是朝窗外看了看。有些菊花已经开了。
其实宫殿什么的祁长乐倒真的不是很在乎。与之相比,她在意的其实是钟离御对她的这一份用心。
祁长乐从不讨厌他人宠爱或喜欢自己,因为某种情况下她便以此为生,并且拼尽心思维持这些。
但她看待这些爱护的情绪却并不单纯。
但是在钟离御这里这是祁长乐第一次希望能够永久留住这份用心。
也是她第一次明确的期待着什么。
不为生存,只为内心那一分还不明晰且复杂的期许。
素巧忽然想到一件事:“说起来进了秋天,围场狩猎也就不远了呢。”
祁长乐有些讶异,同时也带着感兴趣,“外出狩猎吗?骑着马的那种?”
她黑眸中带着几分惊讶与期待十分好奇。毕竟祁长乐之前从未接触过这些,她还挺感兴趣的。
素巧点了点头:“虽然没有完全出京城但也差不多了。届时会在京城外围的皇家围场进行狩猎,往年的时候陛下特意允许妃嫔们也跟着过去,不过”
她迟疑的笑了笑:“只有贵妃是自愿跟着去的。”
贵妃。
祁长乐猝不及防又听到了对方和钟离御之间亲密的关系她眼睫颤了下,竭力忽视那刚才一闪而过的不舒服。
“所以最后后妃之中只去了贵妃一人吗?”
素巧:“那倒不是,其余妃嫔虽然不愿意,但却还是去了。”她压低声音:“是陛下下旨,强行压迫的,他们不敢不去。”
祁长乐闻言了然,无奈笑了下。
想也知道,这应当是钟离御又用自己的“威严”来吓唬那些人了。
但是现在的祁长乐再听到此类消息,却完全没有感同身受的情绪了。她似乎将自己与那些妃嫔们区分开来,不再受着惊怕小心翼翼。
她仿佛因为自己内心的某些情感,而变得不那么害怕钟离御了。
至少不像初次见面之时,她外表虽然镇静自若,但内心仍在警惕戒备。
如今祁长乐再听到这些传言,只想轻轻一笑。
甚至,有种想亲眼看一看钟离御是怎么吓唬人的。
不过,秋季围猎
祁长乐弯了弯唇:“我倒也挺想过去的。”
素巧见状道:“主子放心,您一定可以的,陛下最宠爱您了,少了谁都不会少了您。”
这话于其他妃嫔而言恐怕如同噩梦,毕竟被钟离御惦记可不是什么好事,但素巧清楚,这话放在他们娘娘身上,就是最大的好话。
因为只有放在祁长乐身上时,钟离御的在意、注重才是真正的宠爱。
素巧不由再次感叹,自己能分配到这里来真实太好了。
祁长乐笑了下,不置可否。
次日是十五,因此祁长乐早早起来,准备去翊坤宫请安。
她看着镜中的人,天生丽质,清水芙蓉,放眼后宫,也是极为亮眼的存在,可是此时,祁长乐忽的脑海里想起了贵妃的模样。
清逸俊雅,平静温和。
以及自小就被教出来的“芝兰玉树”般的气度。
祁长乐心底一顿,忍不住掐了掐自己的指尖。
她移开了目光,不想再去看了。
自己这样也太奇怪了吧。
这么斤斤计较做什么啊,她和贵妃连性别都不同,又怎能放在一起比较。
然而祁长乐心底却仍有一个微弱的想法。
她知道自己真正想比的并不是她与贵妃的家室、容貌、气度,她想要与之比较的,是钟离御的宠爱。
以前不曾在意,也不曾关心,可是现在祁长乐却总是忍不住分出心思。
她在意极了。即使她总是遏制住自己的情绪。
“主子?”
祁长乐回过了神,她看着镜中如出水芙蓉的女子,而后道:“把那支海棠步摇戴上。”
素巧虽有些疑惑,但并没有擅自询问什么,而是应了祁长乐的话。
今日又很巧,出门的时候碰上了要一起去请安的徐昭仪。
祁长乐面上仍带着温柔的笑意,走过去后与对方行了平礼。
徐昭仪视线从祁长乐面上扫过,忍不住弯唇一笑:“几日不见,妹妹愈发精致了。”
祁长乐掩了掩眸,客气寒暄:“姐姐别笑我了。”
徐昭仪道:“我哪里是笑你,分明是真心夸你。”顿了顿,看着祁长乐与这后宫诸人皆不相同的朝气及明媚,她又忍不住补了一句:“到底妹妹是有陛下宠爱傍身,在这后宫之中也就不再凄苦,也不畏惧什么了。”
她侧开脸,眼角处带着一丝惆怅。
祁长乐凝神望着她。
虽然初入宫的时候祁长乐对徐昭仪的情况不算太了解,但是现在数些时日过去了,祁长乐也了解了一些徐昭仪。
她是正三品官员家出来的女儿,性情婉转,脾气柔和,知书达理被召入宫中后并没有如其他人那样慌乱失态,对钟离御虽有畏惧,但更多的是尊敬,举止有度因此她入宫两年,倒也没有受到什么惩罚。
有些时候倒很像是一个会明哲保身的世家女。
谨慎,有礼,且清明。
祁长乐原本以为徐昭仪这样的人,便会一直清冷下去,却没想到有一天会在对方口中听到深宫寂寞这样的话语。
她眯了眯眸子。
祁长乐想到了这些日子徐昭仪对她态度的一些微妙转变,以及之前素昔说过的话。
祁长乐忍不住深想,徐昭仪到底是深宫寂寞已久而后有了这样的感慨呢。
还是目睹了钟离御对她的一系列纵容宠爱,发觉原来女君也可以那样宠着一个人,所以才有了这样的感慨呢。
她眼底眸光清冷。
不过现在祁长乐也没有哪个心思去揣测徐昭仪的内心,她只是弯唇笑了笑,面上仍不出错。
“姐姐谬赞了。”
两人并没有在宫门口停留太久,随后便一同前去翊坤宫。
到了翊坤宫后,请安与往日没有差别,只是忽然有人提到了狩猎一事。
有一位妃嫔干笑着道:“嫔妾身体不适,届时恐怕难以跟着陛下一同前去。”
这种情况下,倒也不会有人嘲笑她不自量力,竟然还想着自己会被主动邀请。
因为在场之人都知道,这种事不是没有可能的。第一年不就是如此吗?他们都以为女君厌恶后宫之人,所以像是秋季围猎这样的趣事,她应当不想看见他们,可谁知道钟离御竟然还真的这么做了。
只不过没有人是开心的。
毕竟女君的主动邀请,可不是什么好事。
说不定一个不慎,便会到地府去赴约。
这人此刻的话语,倒也是大部分人心中的真实想法。
苏暮和朝下面看了眼,没有评价什么,只是淡声道:“届时到底由谁陪同,乃陛下说了算。若陛下点了你,就算你身体不适,恐怕也要随行。”
被他瞥了一眼的那人脸色白了白。
说罢,苏暮和视线略过祁长乐,眸子平静,“虽然往年秋季围猎随行人选都是由陛下亲选,无人主动请缨,不过今年或许会有个例外。你们之中,可有人想要主动相随?”
祁长乐从容的与他对视,然后弯唇笑了笑。她适时道:“臣妾想要申请与陛下同去。”
苏暮和并不意外,或者说后宫之人无人意外。
他点了点头,轻“唔”了一声。
“自然可以,想来陛下也不会不同意。”
他黑色的眸子望过来:“今年你是初次前去,若路途中有什么不懂的事情可以问我,或是询问陛下,都是可以的。”
祁长乐垂眸行礼,“是,多谢贵妃娘娘。”
苏暮和轻轻点头,估计这件事也就到这里为止了。
毕竟不会有人真的想不开想要主动请缨,他们不是祁长乐,自然没有那样的保命符。同样的,他们也不敢。
而且,苏暮和猜测,或许今年有了祁长乐后,钟离御也许就不想要其他人随行了。
毕竟今年与往年,情况可是真的不一样。
想到钟离御对祁长乐展露出的种种特殊与在乎,苏暮和心底轻笑。
然而就在这次请安要结束之前,徐昭仪忽然从座位上站了出来,跪拜行礼。
苏暮和微讶挑眉,“怎么了,徐昭仪。”
徐昭仪紧紧抿着唇瓣,手指紧握,她深呼吸了下,而后道:“臣妾、也申请一同前往。”
话音刚落,便有数十道震惊诧异的目光落在了徐昭仪身上。
毕竟,这实在是不得不震惊啊!
徐昭仪是怎样的为人,他们也是清楚一二的。因此,此刻听到她主动上前请命,才会如此震惊。
她她是吃错了药,还是脑子病了?
顶着周围人惊疑不定的视线,徐昭仪平静着自己的呼吸,只当未曾察觉。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明白自己此刻的请命在外人看来或许十分愚蠢,可徐昭仪不想再这样等下去了。
她也想,像祁长乐一样,凭借着自己的努力与手段,获得一些能够获得的东西。
因此秋季狩猎便是放在她眼前的机会。
徐昭仪呼吸轻微颤抖,心底情绪激烈。
这是她此前挣扎犹豫了许久后,做下的决定。
祁长乐坐在那里注视着跪拜于中央的徐昭仪,眸色暗沉,带着沉静,无波无澜。
说实话,或许之前曾略有所觉,因此在看见徐昭仪也出列后,其实她并没有多么诧异,反倒有一种噢,这样啊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