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义镇上今日正好有集市人来客往好不热闹。
弟子们大多久不见这般人间烟火气,又难得松快游玩,到了集市上便自发三两成群地散开各自逛去了。
萧约和温衍不紧不慢地落在后方前者是对这种事并无兴趣后者则是想着屋里的裴逢星和阮枝再看看明显闷闷不乐的萧约,心中的八卦念头按捺不下,十分想打听点什么师兄弟的事,怎么能叫做八卦呢?这叫关心!
温衍怀揣着这“关心”的念头思绪在脑中来回打了几个转方才开口:“萧师弟这般闷闷不乐可是有什么心事?”
萧约静静地侧眸看他一时没有答话。
要说这温衍资历比萧约多了数年平日里萧约在他面前素来也是恭敬有礼俨然可称“同门友爱和睦”然而每次萧约面色淡淡、一言不发的时候分明没有任何恶意或是威胁,温衍作为能摆摆谱的师兄都感觉到发怵不敢胡言乱语。
温衍正要打个哈哈揭过去这茬心说还是阮师妹好相与些不妨还是同她去旁敲侧击。
萧约此时却开口了:“我”
方起了个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萧约神色踌躇地僵持着,眼底的犹豫难得一见,竟是消去了周身冷淡疏离的矜贵气质,能使人不避于他了。
温衍便问道:“可是为了阮师妹的事?”
萧约颔首眉心郁结不散,再度启唇,仍旧不知从何说起,以至于出口时的言辞简洁,口吻淡淡,在他人眼中就显得好似并不那么在乎:“我惹了她不快。”
温衍却了解这位素来清傲的师弟,能听见他主动陈述心事已是难得,更别提他言辞间全然揽了错处,想来内心极为愁苦,思量颇久,不知如何解决是好了。
“我虽不知你和阮师妹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女孩子嘛,若生了气,自然是要哄着些了。”温衍一副很有经验的模样,娓娓道来,“阮师妹那个人心软得很,又是个活泼乐观的性子,想来等闲事她也不会放在心里,你诚恳致歉便可以了。”
萧约闻言,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她近来同从前不大一样我有时看她,竟会错觉恍惚。”
温衍对从前的阮枝并不了解,不好评价,听了这话倒是想起来:从前阮枝一直是追着萧约跑,如今大约是放弃了,有了自己的新天地,落在萧约眼中反而就是变得不大一样了。
思及此,温衍冒着些惹人不快的风险,斟酌着道:“萧师弟,有一言恐会冒犯于你,然我心中疑虑甚多,不问不快,还望见谅。”
萧约疑惑地看他一眼,语调平缓地道:“请言。”
温衍道:“我听闻,阮师妹曾追求过你,你并不接受。”
萧约脚步一顿。
这般明显突兀的动作,让人想忽视都难。
温衍的话语随之一停,稍许,接着道:“许是传言有误,说你那时对阮师妹避之不及,何以现在便在意起来了?”
萧约的脚步完全停下来了。
周遭行人来往,间或朝这方投来自以为隐晦的一瞥,多数目光都落在了模样俊朗的萧约身上。萧约骤然停下,纷纷以为是自己的目光暴露了,皆心虚不已地收回了视线。
除了近在咫尺注意着萧约表情的温衍,没有谁看到这位气度华贵的公子当下的神色有多么灰败,一瞬间露出的慌乱无措随即隐没,只脸色发白惨淡。
看得温衍这个局外人忍不住一声长叹:“师弟啊,阮师妹纵然再开朗心大,这件事于旁人眼中都那般明显,她又如何能不耿耿于怀呢?”
女儿家到底是面皮薄。
修真界的风俗不似尘世那么多条条框框,有些事也是共通的,譬如女子大多矜持些,太过热烈地追逐男子还从未得到回应,且不论那女子自身如何想,旁人的闲言碎语就能将人的一颗心绞得面目全非了。
萧约如遭棒喝,他并非不知这个道理,只是一直不愿面对不仅是阮枝的情绪,还有他自己堪称莫名的转变。
何以原来避之不及,现在却忍不住在意?
这不是在耍着人玩儿么?
是以,即便阮枝这几次再怎么对他冷言相向,萧约都没有觉得不快,只因为他觉得自己这所做的事前后,诚然是对不起阮枝,换做谁估计都难以忍耐地要发火。
“是我对不起她。”
萧约低低地道。
哪怕是说着道歉的话,却并不折损他的风度,反倒有种坚冰乍破的别样吸引。
周围经过的女子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脚步。
温衍终于意识到这个事不是单纯可以用来消遣的事,在大街上谈实在是不智之举,他压低了声音,将准备好的长篇大论匆匆压缩,只反问了最重要的那一句:“与情爱有关之事,大多也难讲纯然的对错。我却是要问你,你如今这番表现,可是喜欢上了阮师妹的意思?”
“”
小院屋内。
阮枝站在桌边回望。
裴逢星整个人宛如煮熟的虾,垂着眼颇为顺从地道:“你想咬便咬,随你高兴哪里都行。”
嚯。
哪里都行?
说这话的人姿态全然驯服,未有反抗,勉力支撑着坐起的身躯间或微微发抖,衣衫掩盖了其下的精瘦躯体,外在便表现得清瘦而脆弱,同愈发富有神采的清隽样貌组成一副矛盾而富有美感的画。
鉴于曾经的误解事件,阮枝默默地将“野啊兄弟”咽回了嗓间,以免再出现尴尬的误会。
她很努力地想将这个画面想象成是正常的对话,而后才语气如常地开口,一本正经:“咬就不必了,我同你打趣一句罢了。你现在还受着伤,只管安心养伤就是。”
“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