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门墙上的弓箭手张开弓弦他们一箭之地,是层层叠叠如铁海翻涌的甲兵。
赫连如玉守着南门,她搭上弓箭高喊道:“射!”
她瞅准目标,嗡然一声弓弦震响,对准第一排最中央的那人。那人手持长枪浑身隐藏在厚实的盾牌之后但身上的衣服和盔甲明显比旁边的士卒好一些。
那一箭穿过盾牌与盾牌中间的空隙中间传来一阵惊呼,盾牌有了一丝松动。赫连如玉第二箭横在弓上。
可等待挽弓的时间第一排的盾牌动了。
军号响起军队排成横列一起向前推。数百盔甲俱全的士卒推到信陵山庄前像是一座巨型凶兽在前行,是獠牙结成阵的纯黑盾牌是凶兽坚不可摧的皮毛行动间,大地隐隐在嗡鸣悍动信陵山庄墙上人的心神。
赫连如玉带这群人许久不用看,就发觉他们心底惧怕。不是武力不济带来的恐惧,而是心底对官兵的害怕。赫连如玉高声道:“保护殿下!击退恶贼!放箭!”
赫连如玉手中箭放出,她抽出时间往高台上看了一眼,那里有她最疼爱的女儿,还有她双眼放光,世子殿下这是醒了?!
东西南已开始进攻魏轻岳心底的一根弦扯到了极点,她脑海中一时浑浑噩噩,一时极度清明,她觉察到母亲回身望了她一眼不对,不是看她,是看向她身边的人!
没错!两军交战,士气为重!魏轻岳忙对谢遇随道,“世子殿下,快说两句话!”
谢遇随没有回眸看他,他听到了那句话,眼神却一动不动地看向北门方向。
北门的蘑菇云渐渐消散。
魏轻岳正打算现场编织出一套词现场教他,她听到谢遇随开口
“信陵山庄,忠义肝胆,赤诚之心,日月可鉴。”
声音响彻云霄,信陵山庄的人听到这阵声音,先静了几瞬,然而是欢呼声和尖叫声,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无妄营的士兵渐渐近了,靠近墙下,长箭难以射中。
谢遇随盯着北门门外,声音扬起来,“本王乃大燕王室,温辙利欲熏心,陷害王室,勾结柔然。所作所为,天怒人怨,遭天道厌之。张衍作为他手下爪牙,已中雷劫伏诛,尔等要造反,逆天吗?!”
搬动云梯的士卒听到这话,愣了愣,就这一愣神的功夫,一只箭自城楼上射入他身,云梯轰地倒下。
谢遇随说着,云朵消散,最后一丝雾气散尽,露出残肢断臂、血肉模糊的红色土地。
高坡上的具体情况看不分明,只能看见满地的血色,从高地一直蔓延到平底,几棵百年粗壮的大树分成几段,七零八落倒了一地。
谢遇随呼吸一停,这么惨烈的现场,她怎么能活?她又能躲在哪里留得一线生机?
他想不通,也不敢想。谢遇随喉头哽咽,血腥气弥漫在嗓子里,他知道那是血,他茫然无觉,涌出来便被他咽下去,手死死地攥紧栏杆,“你们皆是我大燕的好儿郎,身在行伍是为了保护家人,保护这片土地,而不是为了将领的荣誉前途,把剑指向我大燕百姓!自相残杀!”
他声声泣血:“你们看看你们长剑所指,杀的是谁?”
他长眠多日,醒来后身体里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内力,眼下这一番话讲出,内力又被耗光了。然而这些声音,落到了每个人的耳中,人群有了响应。
猜到实情的将领有的默然,有的又惧又怕,有的内疚后悔,行伍中人不似江湖中人,一旦知道自己开刀的对象是王室,手不自觉地软了几分,心也颤起来。
底下的士卒听了这番说辞,略显茫然,紧接着发现原先声声催促的将领沉默不吭,更加茫然无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谢遇随盯着他们,目眦尽裂,此刻他眼里心中满是杀意,妘千里生死不知,这些全是凶手!全是加害者!不知情又怎样,他们怎么能仅仅因为听从上级,就把她逼到死地!没有一个人无辜!全部都该死!
但理智又告诉他,这些人不知情,从没人让他们思考,允许他们的猜测,他们是一把刀,刀用的如何,全看将领。
谢遇随的内心被这两种极致想法拉扯,霍然间,一股滚烫的血腥气涌上来,他勉力压住,心头若有所思,猛地抬眼看向远处。
北门外,一道玄衣身影急速靠近,几个瞬间,人影已近了,她长发散下,满身尘灰,眼睛却亮如星子,她几下上步,翻过信陵山庄的高墙,衣袂翻飞,直向他而来。
魏轻岳尖叫:“妘妘!”
她听到身畔人的声音,又尖叫:“不好!世子殿下吐血了!”
刚呕了一口血的世子殿下抬头,立刻他按住魏轻岳的手腕,低声道:“传我命令,放下武器者,我赦免他们,无罪。”
魏轻岳惊愕地盯着他,发现世子殿下的眼睛还是一转不转地,看向北门方向。
他眼下他是哭了吗?
魏轻岳来不及细想,振声传音喊话,她话语落下,墙外的喧哗的声音更加大了。
谢遇随的视线一直落在妘千里身上。
他看着她越墙而来,玄衣像是一朵黑色的花,她一落地,抬头往他的方向望了一下,眼角眉梢弯了弯,又急速奔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