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说过了”陆行川一字不落重复自己先前的说法,“那天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碰到了地上的”
“行了,”沈清音微翻白眼,懒得听他把一模一样的说辞再重复一遍,“反正和你亲妈说句实话就这么难。”
陆行川垂下密长的眼睫沉默。
既不反驳也不解释。
视频之外,沈清音看着他这副乖乖等待挨训的模样不自觉抚了下心口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他们母子之间是从来不吵架的。
因为吵不起来。
每次只要她稍微表现出来一点不高兴,平日里张狂的儿子就会在毫秒之间变成一只不言不语的小乖猫,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顶嘴,是从来不会发生的事情。
别人可能会把孩子乖顺听话当成好事,但沈清音心里明白,儿子之所以待她这么小心翼翼是因为知道她心脏有问题时刻怕她会受到刺激发病。
他有事从来不和她说实话,习惯了在她面前粉饰太平,何尝不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
她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因为身体原因,不仅不能像别的母亲那样为孩子排忧解难,反过来还总要让孩子为自己担忧。
甚至小川在那么小的时候,就选择自己承受一切来保护她,而她还完全被蒙在鼓里
想到那些旧事,她心头又像被针扎了一下。
她努力平缓情绪,口气柔和下来:“最近家里没人再去骚扰吧?”
“没有。”
“那你就好好呆在家里,这几天先别往外跑了,免得再接触到不干净的东西。反正你需要的家里都有。”
陆行川维持默认的姿态,不过没有吭声。
只是,沈清音注意当自己说到“不干净”这个词的时候,他苍白无波的面容上微微起了一点变化。
似乎是一抹不太服气的情绪,但转瞬即逝。
沈清音眉心一跳,板起脸,忽然就有了猜测。
“说实话,你是不是又偷偷去碰了外面那些毛绒玩具?”
陆行川微怔,然后耐心地解释:“妈,我已经长大了,不会再做那些幼稚的事情。”
听起来很是那么一回事。但是沈清音对他的话将信将疑。
她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别看他平常这么冷清正经,可只要一见到那些软乎乎、毛茸茸的萌物,就抵抗无能了。
尤其那种长绒的玩偶,是他从小到大最喜欢的。
沈清音倒不觉得男孩子喜欢毛绒玩具就有什么不对。问题在于,陆行川的身体很特殊,他可以正常接触的面料只有那么少数几种,平时所有衣服都需要特别订制。而这几样材料,以目前的技术,都很难做出合他心意的那种长毛效果来。
所以,小时候的他总是得不到自己喜欢的玩具,外面那些花样繁多的玩具店,就对他有了非比寻常的吸引力。
他时常能在大人的眼皮底下找到漏洞或制造漏洞,想办法自己偷偷溜到那些可爱的玩偶中间去。
多数时候,他都能很顺利地再悄悄溜回来,不被发现,或者过很久以后才会被发现。
但有时候,也会发生不太好的后果。
因此,这时说起幼不幼稚的问题,沈清音就忍不住细数了几件某人曾经的光辉事迹。
陆行川:“”
虽说他一直认为他的天才记忆力是基因突变的结果,但看来沈女士记性着实也不差。
好不容易母上大人差不多揭够了他的底,最后做总结:“不管你这次到底又碰了什么,要长教训,知道吗?以后离得远一点,别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陆行川淡淡“嗯”了一声。
“还有,照顾好自己,不要生病。”
“妈,您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那也不差再多这一次。”
终于说服沈女士切断视频以后,陆行川揉着眉心,舒了口气。
被身边最亲近的人当成一件脆弱易碎品,有时会让他莫名疲惫。
这种感觉他自己也说不太清楚道理。
他清理掉这些不知名的情绪,拨通了他本来一回家就准备要打的那个电话。
虽然已经很晚了,那边倒是接得很快。
“川少!”肖尧听起来有些紧张,“这么晚不是有紧急情况吧?”
陆行川淡淡道:“紧急。”
肖尧立刻倒抽冷气:“你果然还是麻烦惹上身了吧!”接着连珠炮似的发问,“那些人把你怎么样了?你在哪儿?报警没有?”
然而,回应他的,只是陆行川好整以暇的反问。
“那些人现在自己被关在监狱里,能把我怎么样?”
“”
肖尧咬了咬牙,试图保持住他职业化的礼貌:“年轻人那请问你紧急什么?”
“进展。”
“?”
肖尧反应了半天,才明白过来,他是在问上次那件事调查的进展那个没头没尾的拐卖案。
他更是无语:“川少,这才几天呢?没什么进展,我还在研究你发给我的那些资料。”
他咽在肚子里没说的那句话是,照现在的情况,明年这时候能有进展就不错了。
“那我希望加快一下进度。”
肖尧好脾气地嘿嘿一笑:“你也可以希望母猪飞上天。”
“肖老板,自黑不用这么狠吧。”
“不然你指望我说什么?”
陆行川知道和他多说无益,干脆直截了当:“我出双倍的价格。”
肖尧:“这不是钱的问题”
陆行川:“五倍。”
肖尧:“真不是”
“一百倍。”
陆行川眼睛不眨说完,果然那边没声了。
他平淡总结:“所以是钱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