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在看着这椅子的时候……
“这把椅子,我可以赔给您。”
陈孟书回过神来,无语:“不用你赔。”
开玩笑,他脚下踩的这整栋楼都是陆行川家捐的,还能找人家赔把椅子不成?
再说他也不是心疼椅子。
“我就是奇怪,这椅子之前都用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把人给摔了呢。”
想到这儿他就自责,而且要不是初歆摔下来,也就不会有后面那些事儿了。
他本来是要好好检查一下这椅子到底哪里有问题,可是刚才某个没揍到人的混世魔王,把气全撒到这哑巴椅子上,一脚踹下来,就成这惨样了。
这下好了,他是看不出问题在哪儿了。
毕竟现在哪哪都是问题了。
初向南倒是没和他计较椅子质量的问题,临走的时候还主动也提出要赔,他当然也忙不迭地婉拒了。
“季驰那小子还是这么暴躁,”陈孟书叹一声,“你们现在不是还同校?他不会再找你麻烦吧?”
“不重要。”少年语调平淡,对这话题也是一副毫无兴趣的模样。
陈孟书知道他一向很有自己的主意,也就不再多说了。
少年又问:“现在您可以答应我吗?”
陈孟书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陆行川的那个两月速成计划,原本听起来像天方夜谭,不过,如果是放在一个能倒背圆周率一千位的女孩身上……
只可惜,刚才一下子发生许多事,他没机会再问清楚女孩到底是怎么知道那些的。
少年浅浅的眸色十分通透,似乎洞明了他在想什么。
“您养过鹦鹉吗?”
“?”
陈孟书莫名其妙,他怎么突然跳到这个毫不相干的话题上。
不过,他很快就恍然了。
鹦鹉……会说人话。
但它并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他的心沉下去:“你是说……?”
陆行川没有再做更多解释,转而道:“不过至少可以证明她智力没有问题,记忆力可能也强于一般人,那剩下的就很简单了。”
“……简、简单?”
陆行川给了他果然非常简单的四个字——
“学就是了。”
“……”
这说起来是真简单。
……仅仅是说起来。
现实是很残酷的。一个现代社会里十四岁的女孩,连字都不识,连一百以内的加法算起来都困难,这不叫输在起跑线上。
这是人家在准备冲刺的时候,她甚至连跑道在哪儿都还不知道。
她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呢?
“我让您失望过么?”
这句话把陈孟书问得哑口无言。
陆行川,从来没有让任何人失望过。
在一个个别人眼中的“不可能”面前,他总是能无往不胜。甚至还要做到更加完美。
没有人知道,他能力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陆行川初中的时候在实验六中挂名呆了三年,虽然多数时间都请病假,不太过来,但为学校拿下的大奖也数不胜数。至今在每届本校甚至外校的学生里,都有无数“川神”的崇拜者。
即使在老师们的心目中,他也是被封神的。
陈孟书突然没有办法再轻易否定他看似的异想天开。
因为他意识到了一点,如果陆行川真的肯把这件闲事管到底,那么那个可怜的女孩,人生轨迹或许就会从此改变……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行川,你总要给我一个理由吧?你到底为什么……?”
还是又绕回这个问题上。
少年眼睑微垂,密长睫毛投下阴影在苍白的皮肤上。
已经逼上舌尖的一句“我欠了她”,最后还是没有成型。
“初教授以前的研究成果救过我的命。很多次。”
在他淡然的陈述中,陈孟书抿紧了唇。
终于点头的时候,那一下似乎格外沉重。
“好。我会通知那女孩的家人,开学前可以再带她过来试一次,不过前提是人家自愿。中间这两个月的时间,就交给你了。”
陆行川没有异议。
他看起来太胸有成竹了,倒让陈孟书忍不住有点替他担心:“就是……这孩子家里,你还方便去吗?尤其季驰那架势……”
确定你上门去不会被揍?
“我有门路。”少年无波无澜,平淡依旧。
陈孟书顿时更不放心了。
什么叫做“门路”?翻墙爬窗那种“门路”?还是他要挖条地道通到人家家里去……
少年似乎洞穿了他在想什么,平静如水地澄清。
“您放心,我是走正门。”
“……”
*
从校长办公室里出来,陆行川在走廊窗前站住。
窗外碧蓝的天万里无云,仿佛一整块澄透的蓝玻璃。
走廊上空不见人,他抬起右手,在阳光下摊开手掌。
那只手修长如玉,骨节分明,指甲修得整齐优雅。只是过分苍白,连掌心处血色都不太显。
于是掌上那一片红疹,反被衬得格外鲜明刺目。
他缓慢将手攥成拳,手背上青色的血管绷紧。
垂下眼,目光透过窗户,落在了校外那条街上。
一辆黑色私家车停在路边。
……
车内。
季驰捏着拳头,咬牙切齿。
“别再让我看见陆行川那个神经病,不然我见他一次,揍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