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长久的视线里,千清也渐渐地从“有点不爽但勉强能忍”到“这些人是不是不想要脑袋了”,再到“非常不爽我现在是一刻也忍不了了”。
千清烦躁地“啧”了一声。
在他开口骂人以前,众人都找回了自己七零八落的心跳,收敛了起来。
其中有一个人,情绪与其他人不太一样。
丞相现在感到非常后悔。
季英自觉他为北元已经付出了太多,既然如此,再为北元牺牲一下自我也不是不行。
王与王后到了以后,先是短暂的无意义的体面话,而后便是一阵欢声笑语了。
殿中央是各类表演。
其实每次宫宴也都那样,翻不出什么新花样来。
但今天却比以往要热闹许多。
众人的视线总时不时地往王座上飘去。
但千清现在无暇顾及这些臭男人,他正盯着白泽鹿的筷子,“不行,这个你不能吃,本来就体寒,这个性寒你不……”
白泽鹿举着筷子,侧过头看他。
千清:“……就这一块。”
白泽鹿吃完,又提起筷子。
千清拦下她:“小泽鹿,乖,吃别的,这么多菜呢,吃点这个,对你身体好……”
她微微蹙眉,咬了咬唇,眸里一片氤氲。
千清:“……最后一块。”
白泽鹿适时地装乖。
其实她没有挑食的习惯,也没有特别喜欢或是讨厌的食物。
只是看见千清的反应,她心里莫名觉得好笑。
一点恶劣的玩弄。
她想。
白泽鹿吃得不多,即便吃得慢些,也比其他人先用完膳。
她看了一眼云起,云起立刻会意,悄悄冲她眨了眨眼,意思是办妥了。
“夫君。”
白泽鹿偏过视线,看向千清。
他身体靠过来,“怎么了?”
她似乎是有些为难,小声地说:“泽鹿用完膳了。”
并不怎么高明的暗示。
千清揉了揉她的手,大约是这些天调理得不错,现下又刚吃完,到还没那么凉。
“想回去了?”
他问。
白泽鹿轻轻点了下头,犹豫了一下,问:“泽鹿想去御花园走走,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没有,你想去就去吧。”
千清裹着她的手,直到裹热了才松开,“让侍卫也跟着,今天人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好。”
白泽鹿莞尔,手在他的掌心里很轻地勾了一下。
千清也笑了,抓着她的手不放,“故意的?”
白泽鹿挣了一下,没挣开,便任由他抓着,干脆地承认了,“嗯,泽鹿故意的。”
“嘶,泽鹿的坏心思被我抓到了。”
他笑着松开手,“去吧。”
白泽鹿应了一声,从另一侧的门绕了出去。
即便她为了不引起注意,特意没从正门走,众人也还是都注意到了。
千清看了一会儿白泽鹿的背影,收回视线,突然感觉有些食不知味了起来。
没一会儿,他就换了好几个坐姿了。
丞相官位高,坐的位置离他最近,看他一眼,“座上有针?”
“不是。”千清说,“我想出恭。”
在宫宴上,在这个还在用膳的点,身为一国的王,丝毫不避讳。
“……”
季英看了一眼面前的众多大臣,再看向千清,“你不想。”
“我觉得我憋不了了。”
“现在这么多大臣都在这儿,王后走了,你也走,深怕别人不知道你去干什么?”
千清被揭穿,也不客气了,“这是王的私事,关你们什么事。”
“那你去吧。”
季英说。
“真的?”
“假的。”
千清叹了口气,望眼欲穿地看向殿外。
御花园内,白泽鹿坐在亭子里喂鱼。
她并没等太久,就见不远处,沈斐越走了过来。
她唇角不明显地勾了一下。
他本可以不来,这个理由如此拙劣,但凡他想要避嫌,有的是办法不来。
沈斐越走进亭子里,扫了一眼她手里的鱼食,“王后好兴致。”
白泽鹿手掌张开,剩下的鱼食尽数落进池塘里,底下的鱼儿们全都争抢起来,跃动之间,各色的鱼都现了身,极为漂亮。
“沈将军。”
白泽鹿笑了笑。
沈斐越看向她的视线定格片刻,而后坐了下来。
“将军镇守边境这般久,不会觉得累吗?”
白泽鹿轻声问。
沈斐越扬起唇角,声调压低,“王后让微臣过来,只是问这个?”
闻言,白泽鹿忽地弯起眼,意味不明道:“那要看沈将军肯不肯说了。”
沈斐越挑了下眉,慢条斯理地说:“那要看王后想问些什么了。”
她起身,缓步走到他面前来。
片刻,她倏地弯下身,与他对视。
语调极为柔软,“将军会保密吗?”
话音落下,亭内安静下来,只剩下轻微的风扫在树叶上的声响。
午后的光明媚,落在她的眼底,折射出了璀璨的光,里面映着缩小的景象,然而隔着一段距离看去,却像是夏夜里,无数的斑斓的星辉。
沈斐越不自觉地舔了一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