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过后,日子如常。
姬胜雪一见到徐天然就缠着问他,“天然哥,你打赢了他们三人了吗?我是一直相信你能打赢的。”
徐天然一边抠鼻屎,一边心不在焉道:“打得过我还用跑吗?那还不在杂货铺门口收拾他们三个王八蛋,来个英雄救美,名扬青山镇。”
说完,姬胜雪如雪肌肤浮上一抹红晕。徐天然马上知晓,完了完了,自己说错话了,要怪就怪自己这身皮囊太过俊美,一不小心就惹了情债。娘亲说过,世上唯有情债最难还。徐天然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我这是造孽呀。
姬胜雪看着少年脸上刚刚结痂的伤痕,心中愈是愧疚,徐天然满不在乎道:“这件事跟你没啥关系,他们本来就是算计我来的,你不用感激我,换做任何人我都会这样做的。再说了,我也打不赢他们,脸上还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丢脸丢到姥姥家了,幸亏我跑路快,躲在了树林里,他们找不着我,我才能脱身。”
本地学子听着少年的言语,都相信徐天然所言非虚,虽然这小子瞧着蛮讨厌,但还有点儿良心,本地学子慢慢接纳了他,打不过修士很正常,敢站出来就很有勇气了。
柳如云柔美的声音响起:“蚍蜉撼树,可敬不自量。”
众人都想起了先生讲的蚍蜉撼树的故事,先生当时感慨道:“蚍蜉撼树,可怜不自量。”后面又意味深长补了一句:“蚍蜉撼树,可敬不自量。”
当时,众人似懂非懂,当下,懂了。
陈大锤平常迷迷糊糊的眼神竟然格外清明地看着徐天然,他自然不信徐天然的鬼话,唐云杰、金贵和颜肃瞧着厉害,实不过草包而已。尤其唐云杰四处跟人吹嘘自己是云麓山庄未来少宗主,陈大锤知道,唐云杰不过是云麓山庄旁支子弟,虽天资较为卓著,能够被送来青山镇想来不过是先生和云麓山庄老祖做的一笔买卖。具体是什么买卖,任陈大锤再神机妙算也算不到,云麓山庄的少宗主,陈大锤认识,是个妙人,想想陈大锤内心就有些痛,似乎和徐天然一个德行。
蒋言作为绍兴蒋氏当代嫡孙,在青山镇求学听从父亲的教诲,谨言慎行,纵然他是个极擅长辩论之人,生在布衣立谈成卿相的春秋,他极有可能是那睥睨天下的纵横家。可是,身在小镇他一直谨小慎微,他知道小镇不简单,先生不是普普通通的先生,莫铁匠也非常人所以为的铁匠,白屠更不是普普通通的屠夫。来青山镇求学三年,父亲告诫他多看少说,小镇有他的机缘,急不得、抢不得,顺心而为,他相信自己的儿子天性醇善,天道终不负他绍兴蒋氏。
蒋言和蒋理,寓意言之有理。
蒋言善言,蒋理明理,父亲每每念到二人名字都感慨道:“得儿如此,夫复何求?”
早慧的兄弟二人其实知道看似平静的家族实则暗流涌动,只因为父亲不愿迎娶临安苏氏嫡女,娶了青梅竹马的娘亲,娘亲不是修行者,所以兄弟二人灵脉不通,无法修行,父亲又不愿再纳妾,以绍兴蒋氏门风娶一一流家族或是山上宗门内门女子易如反掌,再生一个能修行的儿子,如此家主之位必然稳固。父亲一再坚持,老祖也看不过去了,最后寻到先生,最后寻找一份机缘,若是兄弟二人终不得修行之法,他们一脉将从嫡传沦为旁支。纵然如此,兄弟二人仍然心境平和,机缘不强求,兄弟二人想着,父母身体健康,一家人平平安安足矣。
蒋理抬头看向远方的山峰,峰峦叠嶂、郁郁葱葱,马上入春了,父亲、母亲安好?
先生在二楼看书,闭上眼,深感欣慰,蒋氏有此二子,大善。
徐天然尿急,茅厕有人,就偷偷跑到墙角,脱下裤子对准梅花就是一通飞流直下三千尺,又舒舒服服打了个寒颤。刚要转身,看见身后站在两个相貌有七八分相似的兄弟二人,蒋言、蒋理对徐天然作揖,蒋言微笑道:“天然兄,我不会告诉先生的,放心。”
徐天然提了提裤子,一脸尴尬:“我瞧这梅花有点儿枯萎,想来是许久未施肥,我见之可怜,才出此下策,想来先生知晓了也不会骂我。”
蒋言微笑道:“天然兄所言甚是,我们兄弟也觉得这棵梅花有点营养不良,我们也略尽薄力。”言毕,二人脱下裤子,也飞流直下三千尺,还不忘比比谁飞得远,又同时打了个寒颤,春暖花开,仍旧有些冷呀。
徐天然不曾想学塾竟然还能有此气质非凡的学子,简直跟自己一样超凡脱俗,果真是妙人,值得深交。
三人便在学塾踱步。
蒋理年岁小些,童心未泯,心直口快道:“天然哥,上次辩论我受益匪浅,如果不是天然哥为小弟指点迷津,小弟至今不过是盲目自大之人,以为修行是人生唯一路径,只有修行才能护住娘亲不被人欺负,现在想来,是我自己眼界窄了。天然哥也不喜繁文缛节,大恩不言谢,都记在小弟心里了。”
徐天然掏了掏裤裆,似乎刚才收得太快,滴了几滴在裤裆,有点冰凉呀。徐天然若无其事说道:“我胡乱说罢了,我和你们身世相近,比你们略不幸罢了,经历了悲欢离合,心中有些忿恨的言语,自个儿也不知道对不对,当不得真。其实,我有点羡慕你们呐。”
兄弟二人觉得奇怪,自己从来不曾和他人提起自己的身世,先生也不是多嘴之人,徐天然怎么就知道呢?不过,徐天然也愿意向自己袒露自己的身世,说来有些投缘,求学三年,终遇知己。他乡遇知己,饮酒千杯少,可惜长这么大,还不知道酒是什么滋味?想来也是丢人呐,自家是酿酒的,竟然不知酒滋味。
徐天然下意识又掏了掏裤裆,自己的兄弟似乎有些冰冷呀,春天都来了,咋还这么冷呢?
蒋理看了眼,大自己一岁的哥哥,轻声道:“哥,我想娘了。”
蒋言摸摸弟弟的脑袋,“我也想娘了。”
徐天然悠悠道:“娘亲,我很好。”
忽然,一个声音从上头传来,“小理呀,人小鸟也小,风一吹就尿到脚背了吧。”
三人同时抬头,看见一直憨憨傻傻的陈大锤坐在树枝上,朝着蒋理挤眉弄眼。
蒋理怒道:“大铁锤,有本事下来,咱们掏出来比比,谁大谁小还不一定呢?可能有的人个大鸟小、中看不中用。”
大铁锤嘻嘻笑道:“小屁孩哪儿来的自尊心,现在小点儿正常的嘛,将来能慢慢长大的,莫急莫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