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老头其实只是看起来老,从进门的后生年纪来推断,炕上的人年龄肯定不过四十。
只不过长久的饥饿再加上不修边幅,乱糟糟的头发里还夹杂着稻草,古铜色的脏脸看起来老态龙钟。
“爹,你还活着吗?俺今天扒拉到不少好东西。”大头趴在床边眼里不禁含起了泪水。
老头儿似乎听到了呼唤,眼皮动了两下,吃力的挣开了浑浊的眼睛。
“儿啊,爹刚才梦见了恁娘,她在下头活的好着哩。”老头儿咧着干裂的嘴唇,声音嘶哑。
“爹没死!爹,俺给你瞅瞅俺弄来的好东西。”大头喜极而泣,小跑着把他的战利品取来让他爹看。
那是半袋子泛着绿的榆树皮,撕吧的大小不一,另有斧子削过的痕迹。
“好东西呀!”老头儿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只是肚子却突然又疼了起来,那是因为极度饥饿造成的胃痉挛。
只有经历过苦难的人才知道,饿到极点的人不止会全身乏力,强烈的胃痛足以让人休克、产生幻觉,就连睡着都是一种奢望。
相比于槐树、松树、果树等常见树种,榆树皮确实是好东西,松树皮吃了会闹肚子,槐树皮味道又苦又涩,十分难以下咽。
唯有榆树皮脆、叶嫩、花甜,很是受百姓们待见,但狼多肉少,周围方圆十数里,莫说榆树皮,就连槐树皮也早就被扒干净了。
大头天不亮就出去寻摸,也是运气好才在一处山坳理,发现一棵儿臂粗的还未被剥皮的小榆树。
甚至还因此与两个后到的父子起了争执,若不是那两人饿的两眼发花,他可能今天就回不来了,但慌不择路之下,他把家里仅有的一把破斧头弄丢了。
“就是时候不对,若是再过一两月,榆树生了叶子,还有榆钱,那就更好了,只是俺怕到时候轮不到俺,只得给它把皮扒了。
爹,俺先去给你捯饬些。”说罢便起身提溜着树皮出了屋子。
他没敢把丢了斧头的事儿告诉他爹,没了斧头以后的日子只怕更难过。
大头把树皮放进院子里的石臼里,吃力的提起石锤往里砸,不大会儿树皮便被砸碎,变成绿色的纤维状木屑。
大头抓起一把放到嘴里嚼起来,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
接着他又烧了一壶开水,端着一碗榆树皮和一碗开水放到土炕上。
“爹,你吃。”大头催促道。
老头儿爬起来盘坐在土炕上,也不用筷子一手抓着黑绿色的榆树碎屑便往嘴里塞,可能是太久没吃东西,也可能是吃的太过着急,竟噎着了。
大头上前拍着老头儿的背想让他爹吐出来,老头儿眉头皱成了川字状,也没舍得吐出来,端起碗来也不嫌烫直接一大口下去,才算通气。
“儿啊,爹怕是活不久了,就是活着也是拖累你,张家那小子不是说要去投闯王吗?你也跟着去谋个生路。”老头儿吃了一碗榆树皮,总算是恢复了点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