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二点刚过。

昏暗房间里的小夜灯发出柔和的黄光，梁文良习惯开着灯睡觉。

但是其实他已经醒了，右眼眯缝着看了一眼床边，又迅速地闭上。

他终于看清了，白色的鞋子，白袍子，由于视角问题，再往上他就看不到了。

梁文良保持姿势不动。

越来越清晰了，在以前只能看到模糊的一团影子，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如此清楚的鬼。

穿一身白的鬼在向他走来，然而梁文良却并没有非常地惊恐，他努力保持着那种睡着前头脑放得半空的状态，控制自己的情绪和平稳呼吸。

没有脚步声，只有似乎是金属不断撞击发出的叮当声，越来越近，然后停住了。

“怎么还不死？怎么还不死呢？”

鬼居然说话了！

这是梁文良第一次听到鬼说话，而且居然还好像挺清脆的，是个女孩子的嗓音。

喵呜！

邻居的阳台上，黑猫突然发出一声叫声，在寂静无声的夜里尤为凄厉。梁文良趁势翻了个身，眼睛依然闭着，手却悄咪咪地伸向床底。

那里放着一瓶经过某著名寺院的高僧开过光的矿泉水他哥说费了好大的劲才弄到的，是驱邪避鬼的居家良品，希望有用。

好可怕，好可怕，猫的叫声居然这么让鬼心神不定，吓得她差点就惊呼出声。

可恶，好像有点丢脸

不过这是她的第一单业务，有点差错自然是可以理解的，嗯，可以理解。

实习白无常薛倩儿清了清嗓子，像是有些沉闷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厉鬼勾魂，无常”

摸到了！看圣水！

眼疾手快的梁文良扭开瓶盖，被单一掀，矿泉水瓶用力往前一地递，瓶里的水猛地向鬼倾泻而去。

“勾魂”

有用，真的泼到了！即使是梁文良，也感到些许惊喜。

呀

女鬼发出了比猫更为尖锐的惨叫声，但随即，却没有发生像电影里面的那种场景，比如女鬼被圣水融化，女鬼突然自燃，女鬼突然暴毙之类的应有现象。

女鬼只是湿了身。水泼到衣服上，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

一身白色，腰间系着一跟细细的锁链，借着夜灯的光，梁文良终于看全了。

这女鬼的脸涂得粉白，带着僵硬的，似乎永远不会发生变化的诡异笑容，最恐怖的是鲜红色的嘴唇及伸出的长舌。

再向上看，一顶白色的高帽子，上书四字：一见生财。

嗯？这不对。

梁文良又疑惑地从下至上细细打量了一遍，浑身湿漉漉的薛倩儿抱着薄薄的白色外衣，气得银牙都要咬碎，整个鬼都在发抖。

这个早就该死的家伙居然还在活蹦乱跳，还用水泼了她一身，最后用这等登徒子的眼光瞧她。

薛倩儿又紧了紧手臂，护住胸前。

梁文良内心琢磨了一下，又回想刚才这个女鬼似乎喊了“无常”“勾魂”什么的，再加上这身打扮，他应该没有认错。

“那个，请问”他一边学着古人躬身拱手，一边开口问道。

能当无常，肯定是老资格了，鬼中老鬼，应该习惯古人的礼仪。

但是还没等他开口说完话，便听到“嘿”的一声娇喝，迎头呼啸飞来一物砸到他脸上，距离太近了，完全没有躲过去的机会。

“登徒子！你还乱看！”

薛倩儿红着脸，举起手中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白色哭丧棒就要打，犹豫了一下又放了下来。

寻常人的魂魄经受不住，只怕一棒打下去就什么都不剩了，而且工作手册上的规定也不允许鬼差对活人出手。

眼前这个人很是奇怪，到了时辰却不死，肉体和魂魄不分离就勾不了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