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听声音,便可知晓里面极尽热闹诱惑的狂赌之景。
月杏儿不是没去过赌坊,但这可是长乐坊,京都第一赌场,还是伦珠公子的场子,确实没来开过眼界,举着竹签抬头瞧着那写有长乐坊三个大字的招牌愣神。
云奕看她样子正想开口解释两句,里面早有一荷官眼尖瞧见她,热情上来迎接。
“姑娘来了啊,快里面请,是找坊主还是带朋友来玩两把呢?”
云奕抬了下月杏儿的下巴,顺手抽出她手中的竹签递给荷官,“找你们坊主的,劳烦给带个话,顺便把这签子扔了,里面人多,别扎到谁了。”
荷官早笑眯眯地瞄了她手中微微融化的糖兔子好几眼,连声应下,“诶好,坊主就在三楼楼上,姑娘自行上去便是,不用我们通报。”
月杏儿回过来神,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兴奋地脸上起来点热意。
一看就知道她心里想着什么,云奕无奈失笑,叮嘱道,“我上去找朋友说两句话,你四处看看就行,别乱跑,别冒失上手,”接着便对旁边荷官点了点头,“人多手杂,劳烦帮衬着些。”
月杏儿狠狠点头,好奇地往屏风里面看,荷官自然是满口答应,亲自跟着月杏儿带她进去开眼。
伦珠听见脚步声在楼梯上走到一半才有铃铛声响,便知是云奕来了,唇角忍不住微微翘起,放下手中东西走到楼梯口迎她。
云奕把糖兔子给他,“刚买的,天热化的快,卖相不大好了,凑合吃罢。”
伦珠接过,好笑,“拿我当小孩呢这是。”
云奕一本正经颔首,“想起来你没吃过几次,转悠着就来了。”
伦珠给面子地舔了舔兔子的耳朵,评价道,“有点甜了。”
“慢慢吃,”云奕往旁边走了走,站在小窗前往外略看了两眼,“这种玩意都是尝个鲜。”
见她没有往里面去的意思,伦珠慢条斯理吃了兔子耳朵,开口道,“时间尚早,王武今晚还没来呢。”
在下面人群中搜寻无果,云奕回头,“我知道,刚才上来没看见他。”
伦珠轻轻蹙眉,往窗边站了站,“有人跟踪你?”
云奕再次被他的敏感和直觉折服,似乎是无奈叹了口气,“可能是我自作孽罢。”
“什么话!”伦珠不满皱眉,轻轻呸了一声。
云奕无辜一摊手,“没办法,得罪人太多了,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糖兔子化得更厉害,伦珠饶是舍不得也再一口咬掉了兔子脑袋,说话变得有些含糊,“不怕,没人能动的了你。”
这话好像晏子初也说过,云奕眉间带了点笑意,“是是是,有长乐坊坊主保我呢。”
伦珠愉悦地弯了弯唇角。
“月杏儿还在下面,我先走了,带她逛一圈就得把人送回去了。”
伦珠点头,吮着半截糖兔子踩着木屐送她下去,云奕匆匆扫一眼他微微散开的衣领,坚决只让他送到二楼。
伦珠低头看了眼自己,随意拢一把领子,有些无奈又宠溺地瞧着她笑,目送她慢悠悠下去。
一荷官勤快迎上来,带她去寻月杏儿。
月杏儿脸颊红扑扑的,眼睛发亮,走时还颇恋恋不舍,摇着云奕的胳膊央她下次还带自己来玩。
云奕扭头看了眼长乐坊的招牌,被她缠得只有点头的份。
另外,人群中那道目光又出现了。
云奕一手松松护在月杏儿身后,不动声色垂眸,长睫掩去眸中异色。
漱玉馆,顾长云脸色阴沉坐于一包厢中,面前酒菜丝毫未动,一旁裴文虎瑟瑟发抖,胆战心惊,手中筷子都拿不稳,一粒花生米抖抖索索夹了半日。
“裴文虎?”
“啪”一声,好不容易夹起来的花生米落回了盘子里,裴文虎迅速放下筷子,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扭头看向顾长云,“侯爷您说什么吩咐?”
“云奕呢?”顾长云沉默一瞬,“你不是说她不在三合楼吗?”
“是是是不在啊……”裴文虎面皮抖动,欲哭无泪,“我问过那少掌柜了,说云姑娘出门耍去了……”
老天作证,他去三合楼找云奕的时候人不在,接着就拎了两坛酒晃悠着去明平侯府了。
顾长云陷入长久的无声的沉默,犀利的目光投向窗外。
夜色中房顶上的云十二忽然觉得后背一凉。
门外响起一阵女子的说话声,裴文虎一个激灵把腰背挺得更直,浑身僵硬如同木板。
老天有眼,他这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还是被侯爷一言不发塞进马车带来了,下马车一抬头看见花红柳绿中白花花一片,惊得他腿都软了。
顾长云脸色肉眼可见愈发阴沉。
偏偏还有人非逮着这个空使劲往前凑。
兰菀方才被姐妹们打趣一回,脸颊羞红,轻咬朱唇抬指叩门。
“侯爷,小女子来了。”
身后楼上暗处,楼清清面无表情目光阴冷盯着她故意裸露出来的一大片白皙肌肤和脖颈。
一门之隔,顾长云周身的气场阴沉到了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