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云不紧不慢的跟在云奕身后,到了顾长云院子前,见云奕还是默不作声的往前走,喊了一声,“云奕。”
云奕站住脚,回头,“怎么了侯爷?”
她方才反应有些过了头,怕是侯爷真的发觉什么就不好再说了。
她太了解顾长云,顾长云不会随便留人在身边。
顾长云似笑非笑,扇子磕了磕院门,“没别的话说,侯爷可就进门去了。”
云奕想起来腰包里的泥人,走到他面前掏出来帕子递给他。
顾长云看出来是泥人的轮廓,没接,“我又不是阿驿,不要这些小玩意儿。”
云奕的目光在他腰间那个金鱼荷包上留了一下,罕见的没开口呛他,直接打开包裹的帕子让他看泥人的脸。
顾长云的脸色变了变。
云奕抬眼看他,“侯爷,小玩意儿?”
“在哪买的?”
“东门大街桥头有个捏泥人的老叔,三个铜板一个泥人,看样子是今日见船上下来了长相比较不同的人,便照着样子捏了一个。”
顾长云拿着泥人的手紧了紧,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他不说话,云奕想了想,道,“还是从依云查,江汝行的故里在城外西边的水庄,明日我出城一趟。”又加上一句,“侯爷近日多注意些。”
顾长云冷笑,“多注意些?注意什么?”
离北草原外族是害死先明平侯的凶手,小侯爷对着顾家先祖的牌位长跪一夜,誓与草原外族不共戴天,赵贯祺初继位时,消停没多久的外族再次扰乱边境,顾长云亲自率兵前往斩下外族首领首级,悬于顾家军旗上三日,以祭父亲在天之灵。
外族战败当日,顾长云持一柄錾金虎头枪,骑一踏雪战马,天光破出乌云洒在小侯爷的银甲上,顾长云挥枪在边界线上重重一斩,入土半尺,朗声道,“离北外族,胆敢再犯我大庆,我顾长云,定让你们有去无回!”
脸上血点未干,目光凛然,犹如杀神在世,离北外族战场上数十万人,无一人敢抬头。
云奕也想到了这儿,没有再说话。
顾长云瞥她一眼,淡淡道,“回去罢,侯爷知道了。”
云奕微微低着头,等他推门进去了才转身离开。
刚走到偏屋前,云奕就听见屋里传来浅浅的呼吸声,推开门看是月杏儿在床边织花地毯上打了地铺,此时正抱着自己的枕头睡得正香。
也不知道是怎么摸过来了,虽已是五月的天,夜间地上仍是带些凉意,云奕蹲下身轻轻推了推月杏儿的肩膀,轻声道,“月杏儿,月杏儿,起了去床上睡,地上凉。”
月杏儿闻到熟悉的味道,半眯着眼,嘴里不知嘟囔了句什么,抱着枕头又往被子下缩了缩。
云奕无奈,直接将人连同被子抱起来放到床上,月杏儿倒是心大,翻个身自觉往里挪了挪安稳睡了。
云奕收拾好后上了床,她窗子半开,月光泄了一地,就这么侧躺着静静盯着一地月华,直到它们彻底消失才浅浅睡去。
又做了梦,梦里顾长云满手血污,跪在先侯爷和夫人的牌位前,磕头磕的血染红额头,良久才小小呜咽一声,“父亲母亲,孩儿给你们报仇了,孩儿守住了大庆”
小侯爷伏在蒲团上,脊背是那么单薄,却已经承了明平侯这个封号,将整个顾家放在了肩上。
而云奕只能无力的看着这一切发生。
她醒的时候后背冷汗浸湿了衣衫,月杏儿的呼吸还很平缓,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云奕睁着眼躺了一会儿,慢慢撑身起来下床。
待她要了热水来洗漱完,月杏儿才悠悠转醒,迷迷糊糊抱着被子坐起来,愣愣的看着云奕挽头发换衣服。
云奕见她醒了,拿了热手巾过去盖她脸上,“醒了就赶紧起来,去三合楼要晚了。”
月杏儿乖乖仰着头让她擦了脸,伸个懒腰,“我怎么在床上了?”
云奕将她拎下床,“还问我?怎么找我这边来了?”
月杏儿嘿嘿一笑,“我人生地不熟的,一个人睡不着。”
“行了,收拾完你就从侧门出府去三合楼罢,晚间再回来。”
月杏儿求之不得,连连点头,边穿衣服边问,“主阿姐,你呢?”
“我去饭厅用饭。”
月杏儿一脸复杂,“你对着侯爷那张脸能吃得下饭?”
云奕笑笑,“侯爷当然秀色可餐。”
月杏儿无语,表示你的快乐我不怎么能体会,她没来由的看见顾长云那张脸就发怵,笑里藏刀笑面狐狸,简直一刻都不想在明平侯府多待,一桌用饭是想都不敢想,她可能手抖的连饭碗都端不住。
从侯府一出来,顿时觉得浑身舒爽,欢天喜地的往三合楼溜达。
晏箜从一处巷子里走出,皱眉看了眼月杏儿出来的门,转身无声跟上。
饭厅上连翘欲言又止。
云奕坐下,主动承认,“月杏儿昨夜去我那儿了,小孩子认生,一个人睡不着。”
连翘的脸色才缓和了些。
顾长云没搭理她这个,对阿驿说,“阿驿,给少爷盛碗甜粥。”
阿驿放下手里的蒸饺到一旁给他盛粥。
粥里加了豆沙和冰糖,还有糖腌桂花,侯府里几乎每日都有这种甜粥。
阿驿自觉的也给云奕盛了一碗。
见顾长云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云奕不自讨没趣,转去给阿驿说话,“阿驿,白管家怎么没来用饭?”
阿驿匆忙咽下嘴里的东西,道,“白管家不舒服,陆沉照顾他,今早上已经把早饭端过去了。”
顾长云用筷子敲敲他的碗边,淡淡道,“食不言寝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