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深,街角的汤面摊挑着灯,热气腾腾。
顾长云慢条斯理的走过去找了张桌子坐下,云奕四下看了看,也跟过去坐下。
店家见两人周身气度非比常人,连忙擦了手过来问,“两位想要吃点什么?”
顾长云往那边熬着汤的大锅看,一个裹着头巾的妇人正在沾满面粉的案板后看他,见他看过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店家指了指那口滚着热泡的大锅,热情道,“那锅里是猪骨汤,熬的正浓,用来下汤面味道最好。”
顾长云左右看了下,道,“我记得这有买甜芝麻汤圆的。”
店家歉意的笑笑,“对不住啊公子,今日生意好,芝麻汤圆卖完了,您要是不嫌弃,我让我家那口子搓点圆子做碗桂花圆子酿,材料都是现成的,您看怎么样?”
云奕眼睛亮了亮。
顾长云瞥他一眼,道,“这也好,来两碗。”
等待的片刻,顾长云不咸不淡的问云奕,“你对人家大公子干什么了?”
云奕正托着腮聚精会神的看那妇人双手灵活的搓出一个个圆滚滚小巧可爱的圆子出来,冷不丁被他这么一问猛地回神,失笑,“侯爷觉得我能干什么?”
顾长云静了一下,学她的语气,“京都险恶,阴损的招儿多着呢。”
云奕有些可惜的撇撇嘴,“还以为侯爷想什么呢周大公子一表人才清清白白,我怎么舍得对他做点什么,一点无关紧要的药末,死不了人,吓吓周大人足够了。”
顾长云似乎是笑了一下,没理她,看店家盛出两碗冒着热气的甜酒酿出来。
周府,周大公子周遇正因为云奕口里这一点无关紧要的药末捂着肚子疼得死去活来,温氏坐在床边边哭边用帕子擦长子头上的冷汗,口里喊着,“可怜吾儿!这是糟了什么罪啊,怎么能疼成这样!”回头急声问管家,“怎么大夫还没有来?没看见大公子的样子吗?!”
管家一脸为难,“夫人,这如今大半夜的,人大夫愿意出诊也得收拾一会儿,”见大公子煞白的脸,自己也急得很,“大夫已经在路上了,夫人别急,老奴这就去前门候着去。”
温氏本不打算惊着老夫人,眼看着周遇生生疼晕过去,听见外面有小侍儿惊呼,“老夫人您怎么来了?!”连忙起身迎到门外。
老夫人既生气又心疼,推开儿媳伸过来扶自己的手,颤巍巍的走到周遇塌前,一见周遇双眼紧闭脸色青灰的样子,还没开口泪先落下来,“孙儿啊,我的乖孙儿”
温氏见老夫人推开自己略微有些心寒,知道这是怪她这种事都没有派人给自己传话,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儿子一看见周孝锡跑进门,如同看见救命稻草一般扑上去紧紧抓着他的袖子,“老爷,您看吾儿,吾儿他”
周孝锡心烦意乱,只看了一眼周遇的病容就大惊失色,额上青筋直跳,抓住身边一个小侍儿,“万宾呢?把万宾喊过来!”
小侍儿没见过自家老爷如此铁青的脸色,连滚带爬的去了。
温氏站在一旁拿帕子拭泪,老夫人坐在床边老泪纵横的喊着孙子,周孝锡听得脑门嗡嗡的疼,勉强劝了几句,正巧一个侍女跑进来小声说小姐醒了,问这里出了什么事,
周孝锡连忙吩咐说,“喊小姐过来,把老夫人扶下去歇着。”
管家喜出望外的跑进来,“大夫到了大夫到了!”
老夫人是个明事理的,连忙起身给大夫腾位置,让温氏和过来的二小姐搀着去偏屋了。
大夫当下就为周遇诊脉。
万宾胳膊打着绷带,披着外衣进了门。
周孝锡连忙迎上去,压低声音问,“万兄,你看吾儿他是不是被下了草乌粉。”
草乌粉是原本万宾写给江渭孙的药名,打算用在顾长云身上的毒药,服下便有肝肠寸断之痛,直到毒发身亡,万宾当初选这种药让江渭孙配,主要原因就是大夫看诊诊不出来。
万宾脸色突变,随周孝锡快步走到床边一看,真的有几分草乌粉的样子。
大夫为周遇诊了一回脉,神色古怪。
周孝锡连忙问,“先生,吾儿他怎么样了?”
大夫摇摇头,又将手指搭在了周瑜手腕脉搏上。
房中无人说话,都静静看大夫的动作。
“真是惭愧,周大人,大公子脉象并无异常,可是晚间用饭吃错了什么?些许因为大公子体制敏感,所以比常人觉得腹痛了许多。”
这幅说辞本来是该放在明平侯身上的,万宾额上滚下汗来,他抬眼看周孝锡,周孝锡的脸色不比榻上的大公子好到哪去。
周孝锡愣愣的扭头看万宾打着绷带的胳膊,抬头对上他探究的目光。
见他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万宾将疑问压下喉咙,挤出一个笑脸代他对大夫客套,“劳烦先生跑这一趟,是我们大惊小怪了。”
“理解理解,”大夫虽存有疑惑,还是客气道,“我开一副清肠消食的方子给大公子。”
明知无用,万宾依旧慌忙道,“快给先生请笔墨。”
周孝锡才反应过来,连忙吩咐管家准备诊金。
送走大夫,老夫人让人扶过来连忙抢过药方看,火急火燎的吩咐下面去抓药熬药,又不放心,亲自去后头厨房盯着,温氏和小姐也跟着去了。
万宾见四下无人,将周孝锡拉到一旁,压低声音急声问,“周兄,这到底怎么回事?”
周孝锡失魂落魄的,昨晚的事他不想闹大,万宾比他聪明,一旦知道周府被人盯上只怕会求自保收拾东西赶紧离开,但万宾不能走,万宾若是走了他大半的事都做不成,周孝锡一咬牙,只给万宾说是来了贼人可巧他遭了黑手,万宾本就半信半疑的,如今这样
周孝锡没办法,将今晚的事给他粗糙说了一遍,说是没想到昨晚的贼人别有他心,不是单纯的劫财。
万宾目瞪口呆,“江渭孙也不见了?”
万宾不知道草乌粉的解药,只有江渭孙才知道,周孝锡抱着头蹲下,嘴唇抖抖索索的,“万兄,你说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啊?!”
万宾最见不得他这没出息的样子,一把将他拉起来,“陈门呢?陈门回来没有?”
周孝锡绝望的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