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清清安排的房间靠近后院,再往后是一条宽巷,宽巷里没有点灯,只有月色浅浅的照着那里。
云奕靠在窗上看月杏儿动作麻利的收拾床铺,本能觉得身后有些不对,装作不经意的转身,猛然发觉宽巷里的黑暗中站了一个人,那人站得极为隐蔽,被一片树影笼盖,若不是起了晚风枝叶拂动,那人身上的铁物反光,云奕根本不会发现他。
她脑门上的青筋跳了跳,刚想装作若无其事的关上窗户,那人微微动了动,点燃火折子举着,主动从树影中走出站到月光下。
云奕先是看见他的禁军服制和腰间配的鎏金刀,那人朝她拱了拱手,嗓音低沉悦耳,“禁军巡视,抱歉惊扰姑娘。”
她这才往上看他的脸,星眸剑眉,一眼就认出这人是南衙禁军副都督,当今南衙禁军总领凌志晨的义子,凌肖。
凌肖举着火折子静静抬头站着,看那皎洁更胜月光的女子从惊讶中慢慢缓过神,温婉的抿唇朝自己笑笑。
他心中思绪万千,却不知说些什么,又怕唐突了人家,想了半天只道,“夜深风凉,姑娘关窗早些歇息罢。”
双指在身后一压示意月杏儿稍安勿躁,云奕点点头,温声道,“公子也早些歇息。”
凌肖看她关上窗户,不多时房里的灯也熄了,他还是站着,有当值的禁军路过,看见他急忙要行礼被他抬手制止,只怕惊扰姑娘好梦。
手下汪习来寻他,“头儿,轮值结束咱们该回去了。”
他转身问他,“漱玉馆今日来了新人?”
汪习面露尬色,却还是老实答道,“听闻今日是来了个江南女子可是有什么不妥?在下明日即可查探。”
凌肖沉默了一瞬,“不用,回去罢。”
汪习跟在他身后,犹豫着开口,“头儿,近日京都确实出了挺多怪事,要不我还是查一查。”
“不是她,”凌肖大踏步向前,眉毛一皱,“要查别查错地方。”
汪习摸了摸鼻子暗诽,清心寡欲了八九年,事事严谨,您现在这一见美人也太那啥了。
凌肖若有所感,顿了下寒声道,“汪习,不要多想。”
汪习司空见惯他板着脸训人的样子,老老实实应了声是,丝毫没放在心上,只盘算着去街角那家来一碗水盆羊肉填填肚子,明儿个值早差约莫会耽误早食,今夜吃消夜先垫补一下。
汪习摸了摸荷包,“头儿,我看街角那家水盆羊肉还开着,来一碗去?”
“不用,我回去了。”凌肖心中藏事,握紧刀鞘转了个方向朝府衙去了,皱眉提醒一句,“切莫忘了门禁。”
汪习连连应是,哼着小曲往羊肉摊铺走。
云奕吹熄蜡烛贴窗边墙站着,听外面动静逐渐远了,扯了扯领子,开玩笑,“还好你主子没有穿那黑衣服,不然就要被当成贼了。”
月杏儿不想跟她贫嘴,只想赶紧离开这,“时候不早了,主子我们该走了。”
翻窗到宽巷,云奕忽然想到什么,问,“禁军的府衙在哪?”
月杏儿一愣,思索片刻,“皇城南边的天顺街,不近,离了有五条街。”见云奕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无奈加上一句,“就那家卖古楼子的,旁边隔不了多远。”
古楼子啊,云奕可惜的咂咂嘴,可惜了可惜还有正事,不然一定能赶得上最后一笼又酥又香的古楼子。
“禁军府衙,我们走一趟。”云奕利索飞身踩上矮墙,“今晚你漏了一个人。”
虽是初夏,晚间的夜风仍是寒人,三合楼是京都最高的楼,九层灯笼高高挂起,随着夜风轻轻摇晃。
楼顶屋脊上站着一个人俯瞰全城,背在身后的左手拇指上有一枚鹿角扳指。
一名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躬身行礼,道,“主子,人还没有找到。”
黑衣人没有反应,良久才道,“京都三十二条街没有我要找的刀。”
男子不敢多言,“主子?”
黑衣人转了转扳指,语气不容置疑,“继续找。”
男子接下命令,“是。”然后转身投入夜色中。
黑衣人站在风里,单手褪下扳指放到眼前端详,重复喃喃一遍,“京都三十二条街,没有我要找的刀。”
找不到就继续找,它一定在京都。
禁军府衙巡逻制排的十分严密,两队禁军擦着肩膀面对面交接过去,让人丝毫钻不了空子。
月杏儿去跟着汪习,云奕蹲在禁军府衙后院的围墙上看了半晌也没找好下脚的地方。
这玩意怎么比三王爷的王爷府还要严,云奕腹诽一句,心中默默计算面前几步开外的假山到前面房顶的距离,这一处两队巡逻禁军的交接处是一个月亮门,因为角度问题,如果她足够快上房顶就不会被人发觉。
就是现在,云奕腿上发力跳起,轻巧落在假山顶上,又迅速脚下一点跃上房顶,矮身隐匿于屋脊之后。
来的时候月杏儿说了,副都督住的院里有一颗樱桃树,树下还有一缸金鲫鱼,有金鲫鱼的院子只有一个,极好辨认。
一盏茶时间后,云奕听着房内的水声,蹲在房顶上看下面院里那棵硕果累累压弯枝头的樱桃树,暗道这樱桃真是极好辨认的路标。
云奕不再继续观望,跳下房顶无声掀开后窗翻进去,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纸包将里面的灰色粉末抖进香炉,随后马上翻身离去。
凌肖沐浴完自屏风后走出,只穿着衬衣衬裤,长发半干披在肩上,环视一圈屋内,目光在桌子上多停了一下。
方才好像来了人,凌肖蹙眉将匕首收在袖中,茶壶茶杯的位置没有差错,他放轻步子走到窗边挑开一条缝隙往外看。
风声阵阵,院子里也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