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晔神君操办个婚事将整个天宫都劳烦了个遍,虽然说一声劳烦,但众仙帮忙倒也帮得乐乎,用他们私下里悄悄议论的话说,帮个忙不过举手之劳的事,却是一举三得。 一来自然是卖了神君的这个面子,二来办个喜事叫天宫喜庆喜庆日子过得也顺畅些,这三来嘛,万年老神仙的姻缘树都开花了,也叫他们这些个年轻仙君又相信了爱情。 就冲着这三点,即便紫霞殿不来人“劳烦”他们,他们也会自己巴巴地过去帮忙,白晔神君的喜事便是整个九重天宫的喜事,那神君的身份往地上一砸,估摸着届时九州八荒的神仙都会前来贺喜不止,连妖界都会放下几万年的芥蒂过来贺一声。 不过,也不是所有的神仙都盼着这场旷世婚礼早些到来,至少,缈华公主不是。 缈华公主身份尊贵,在九重天宫独居一宫,唤作崇璋宫,崇璋宫的主院落栽了一株海棠花,得了灵气滋养千年常开且十分茂盛,因此起名一树海棠。 不过此时再踏进一树海棠只会觉得这里负了这个名字,海棠树倒是有一株,只是海棠花已经开得稀稀落落,院内凌乱无人打扫,主室的房门紧紧闭着,不时从里面传出器物摔碎的声音。 “公主,您可别再摔了,再摔咱们宫里就没有什么东西了!”乐奴跪在地上也不收拾,只一个劲地哭着劝她。 “有没有这些东西有什么区别,少了些碍眼的东西罢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宫里的人都觉得我这公主不得宠了一个个都央着离开了,一群狗奴才!” “公主别气,为了那些个势利的仙娥气坏了身子不值得,乐奴会一直陪在您身边的。” “你还在我身边顶什么用?!我仰慕了几万年钟情了几万年的男子要娶别人了,整个仙界都在说他们多般配天造地设,呸!那不过是个踩了大运飞升的仙娥,哪里陪得上神君!连姑母都不帮我,神君今天会娶那仙娥不娶我都是她的错!在神君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她让我回苍梧岛,否则神君醒来见边上照顾的人是我他肯定会对我动心,肯定会娶我的!都是她的错,她哪里是为我,分明是为她天后的位置……” “公主!”乐奴急急从地上爬起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再说下去,眼里的泪花不住地往外流。“公主啊,这话可说不得,天后娘娘会知道的!公主,事到如今您还不明白吗?白晔神君娶那仙子是娶定了的,便是天后娘娘也帮不得您什么。何况,公主您一直都看不破,白晔神君心里根本装不下您,若是他心里有您,便是不去他跟前伺候他都会和您在一起的。” “话虽如此,可若当初为他摘结魂草的人是我,在他身边一直守着他醒来的人是我,他一定会念着我的救命之恩,答应与我在一起!哪怕不娶我,与我在一起就行了啊!对……不一定要娶我,让我在他边上就行了,他一定要娶那仙娥,我可以不要名分伺候的……姑母……姑母她一定有办法的!” 缈华说到最后已有些颠三倒四,不顾乐奴的阻拦要往外跑,是乐奴死死抱着才两人都被门槛绊得摔在地上,才阻了下来。 “公主,您不要这样,乐奴看了心里难受,乐奴打小跟着您从没见过公主这样。公主,天后娘娘不会管这事儿了,她去了南海看二皇子和她的小天孙,分明就是不管这事儿了。” 缈华全身的力气都被这句话抽干了去,整个身子都没了支撑软软跌到乐奴身上,主仆两个挨在一块儿痛苦,在天宫住了上万年从未如此不顾形象过。 月奴陪着一块儿哭,边哭边用手抚着她的背替她顺气,等着她的哭劲过了抽泣声也慢慢小了下来,才敢开口安劝慰。 \"公主,您要是心里难受您就和我说,这天宫里只有我还是一心向着您的,您心里难过月奴也难过,要实在憋得难受不如咱们回苍梧岛去,凤君凤后视公主为掌上明珠,哪里舍得让您受气,再过不久白晔神君就大婚了,留在这儿您只会更难受。\" \"我不走!我凭……凭什么要走!我……呃……我思慕神君几万年,天宫里的呃……的神仙都是知道的,我这么一走不是……不是更叫人看我笑话吗!\" \"可是公主……\" \"别说了!一定有办法的……让我好好想……想想,一定有办法的……\" / 翌日傍晚,缈华差人去了紫霞殿请白晔神君前来,也没说什么事,仙娥不明所以前去请人,磨了整整两个时辰才将人请到,还未入宫门便有人小跑着进一树海棠告知神君来了。 缈华原本绞着手里的帕子在屋子里踱步,听到传信一颗提着的心才终于放下来,急急忙忙跑到梳妆镜前细细补上些妆粉,才在美人榻上坐下,名人落了轻纱帘子。 屋内燃的香比往日要浓一些,房门“吱呀”一声推开又被关上,白晔的脚步声有些沉,像是故意弄出些声响让里面的人知道。 其实倒不是白晔故意弄沉脚步声让她知晓,而是故意出声掩盖他不是白晔。 祝离悬着一颗心走近,缈华没有说话,他也只能悬着不开声。 都道主仆之间情谊最重,他们之间几万年的关系更胜过主仆,神君他老人家一听说缈华公主相邀就愣是让他化成自己的模样推来赴宴,委实不厚道了些,还编出婚期将近不能和别的女子接近的劳什子理由。 轻纱幔帐里面传出一声娇滴滴的“神君”,惊得祝离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往后退去,蓦然想起自己现在正是白晔神君,只得在心里问候了一下神君他老人家,然后学着他的样子压着嗓子应了一声。 里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淡紫色的纱被一只白嫩的手轻轻挑开,缈华仅着一件薄纱衣裳便光脚走了出来,说是薄纱衣,其实和光着也没什么区别,只是松松垮垮披在身上肩膀处露出了一大片,遮蔽起来的地方也隐约能瞧去个大概。 祝离赶紧闭上眼睛撇过头去,心里暗道不好,虽然缈华公主也上万岁的年纪了可好歹也还是个黄花姑娘,一个黄花姑娘约来心仪的男子备上一桌酒菜还穿得这么少,用头发丝儿都能猜出来她想干什么。 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道屏障,关得死死的,缈华径自到桌边坐下斟起了酒,招他过去坐下。 “神君怎的来得这样迟?” “殿里有些事耽误了,不知公主有什么事?” 缈华斟酒的动作顿了一下,扯起嘴角苦涩一笑,道:“神君对缈华越发客气了呢。” 祝离在心中苦笑一声,可不得客气嘛,他又不是真的白晔神君,即便化了他的皮囊,内里也还是紫霞殿白晔神君座下的仙君罢了。 “神君请坐。”缈华起身按着祝离的肩膀坐下,自己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他瞧着缈华觉得她的脸有些红,弄得自己也觉得有些燥热。 一时弄不清楚缈华公主的意图,祝离只得装出不动声色的样子,瞧着她不住往他面前的碗里夹的菜,只得留个心眼吃下去。 吃着吃着缈华便声情并茂讲起了她对神君的钟情,如何一见倾心,如何日夜思慕,如何一日不见思之如狂,祝离没有经历过男女欢好,只觉得她讲得这样缠绵悱恻着实叫人动容。 屋里头越来越闷得慌,祝离匆匆吃完放下筷子想早些走人,不等他出声缈华一手扣住了他,往他手里推了一杯酒。 “神君,我对你的思慕之情你一直是知道的,如今你要娶别人,缈华只当是自己福薄,这一杯敬神君,愿神君与心上之人百年好合,不……千年万年,万万年也好合。” 祝离本想推却,可这祝词听着有些心酸,还是祝福神君和清婉的话,便是喝一杯也不碍事,如此想着,就着杯沿饮了一杯。 天界最有名的是蟠桃宴用的桃花酒,香香甜甜,便是数着数酿的,缈华亲近天后,自然也会有一些余的送来与她,不过今日这酒却不是桃花酒,性子烈得很,一杯下肚叫人呛得直想咳嗽。 祝离忽然想明白了为什么进来的时候缈华公主脸颊泛红,想必是趁着他来之前就已经饮了些酒壮了胆子好说一些平素里说不出来的话。 酒杯刚放下,缈华提起酒壶又满上了一杯,推到他手边,道:“这一杯,祝神君早添贵子,也为这天宫添添喜气。” 这……祝离的手挨着酒杯喝也不是放也不是,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替神君承了这祝词再饮一杯。 缈华还要再拿杯子,祝离手一横将杯子移到了另一边用手掌覆住,酒劲有些上头,再喝下去这化脸的术法就得作废了。 “神君……”缈华忽然将酒壶整个扔到了地上,哭着一张脸往他身上攀,“神君,你不要娶她好不好?你要娶她也行,你也一并要了我好不好?” 祝离脸色一沉,就知道她打的是这个主意,当即将她推离了一些。 “公主,做不得。” “什么做不得?神君婚前独自一人来了我这一树海棠与我饮酒,还让我穿得这样少,现在却来说什么做不得,难道堂堂白晔神君竟是这样无耻的小人!” “我……” “神君做了这样的事难不成想赖账了么?”缈华声音带上了哭腔,仿佛蒙受了天大的委屈那般,可眼底分明的笑意却是藏都藏不住的。 祝离心下一颤,心道出门前神君嘱托了三遍小心果真不错,还不等他作出反应缈华已经起身推开了她跌跌撞撞开了房门跑出去,身上的衣衫褪了一大片露出了半个香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