挚羽的话容不得清婉反抗,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未晞,她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地仙灵境变得生灵涂炭。 挚羽的行为也容不得她反抗,一个人石柱子一般坐在她对面,不言不语,硬是无声地逼着她把整碗饭吃完了,才带着碗盘慢悠悠离开。 她不知道如果是真的未晞面对着挚羽会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但是面对着那个男人,她心里的恐惧不是一星半点。 听着那脚步声远去到再也听不见,憋在心头的一口气才长长地舒了出来。 谨慎地瞧了两眼门外,确认挚羽没有再留一手派两个人到外边暗暗看守,这才伸手将随身带着的哀风牌掏了出来。 牌面亮了好一会儿已经有些烫手,好在这东西不施法回应那头的声音便不会传出来,不然被挚羽抓个正着,就算是祝离仙君也救不了她的小命。 “什么都别说了!赶紧跑!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等我带人过去!” 镜面浮现出来,祝离仙君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急着让她离开。 “出什么事了?”莫非仙君已经知道了她的处境? “小灵芝,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怎么黑黢黢的?”那头的祝离仙君整张脸凑到了镜面前,像是在仔细瞧着这头的背景环境。 “我……我被挚羽带到血池底下软禁起来了,他……” “挚羽!他果真还没死!”祝离一惊一乍地打断了正想交代的清婉,瞧着他的样子该是知道了,索性清婉也不罗嗦,点点头表示确定。 祝离的神情僵了一下,犹疑再三,露出愧疚的神色。 “小灵芝,是本仙君对不起你,我该早些查清楚你这身份的过往的,如今害得你被囚禁。” “这……也不能全怪仙君你的……” “那你就是在怪本仙君咯!?” “没……没有……那个……能不能别叫我小灵芝,我有名字的,我叫清婉。” “啊你叫清婉!本仙君就说记得你叫什么婉来着……” “……”合着是不记得名字。 “无妨无妨,名字罢了。不过你要赶紧想办法离开,那挚羽可不是什么善物。天生邪煞之气是因为远古凶兽斛倃元神托生,使得他自小带着凶煞之气,他身体里沉睡着的可是凶兽的元神。百年前重明族的人想除掉挚羽,但他们没料到斛倃的修为如此强大竟聚起了挚羽的魂魄重塑身躯。挚羽凭着无尽的恨才使得魂魄没有完全散去,才让斛倃有机可乘,现在的挚羽已经开始被斛倃操控了,若是等到魂魄完全被侵蚀,那他就不再是挚羽,而是一个大魔头!重明族的人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你赶紧逃出去说与他们知道!” “我也想啊!可是这里是挚羽的行宫,在雾泽血池的底下,我逃不出去啊!还有……仙君你知不知道,白晔神君的元神,在挚羽身上?” “什么?!”祝离的神情仿佛遭受了晴天霹雳一般,清婉能够感觉到他的手在发抖,因为镜面里的画面晃动得厉害。 “仙君,你别慌啊,你这一慌我也慌了。” “不是……你没弄错吧?一个人的身上怎么可能容得下三个元神?等等……三个元神,斛倃的元神最后会吞噬掉挚羽的元神,神君的元神如今微弱得连神息都没有,这么说,当初神君的元神掉落下界,极有可能是被斛倃吸噬过来的,他是因为得了白晔神君元神的润养,才破了血池的封印变得如此强大。糟了,若是等到斛倃完全苏醒过来吞噬了神君的元神,那神君怕是回不来了!” “这……这么严重?那如何是好?” “如今能拖住斛倃的只有挚羽,而能拖住挚羽的唯有未晞公主。挚羽现在心中只有恨,我怕他会伤害你,无论如何你赶紧想办法先逃出去。这斛倃若是托生在别处倒还好办一些,可他偏偏托生到了地仙灵境,我现在就向天帝请旨,看看仙界有谁能降服此凶兽。” “那神君你要快些,挚羽他三日后要与我成婚,若是我不肯,他就要把血池的血浆翻涌出去,到时候地仙灵境势必生灵涂炭。” “与你成婚?看来这挚羽对未晞公主倒还是有情。不过还是不妥,未晞是唯一能继承重明族祖神强大神力的人,这个人现在已经不知道是挚羽还是斛倃,万一他想利用你得到祖神的神力,到时候就更糟糕了。你瞧着机会逃跑,若是逃不掉便装作委身于他,我会尽快带人去地仙灵境。” “嗯。”清婉点点头,看着暗下去的镜面,谨慎地回头瞧了几眼,这才小心翼翼将哀风牌收了起来。 / 成亲的前一天,挚羽将彩儿带来了,说是服侍惯了的人才懂得伺候好她。 送来的嫁衣是黑色的,做工裁剪和用料都堪称精绝,但是,在整个地仙灵境,没有人穿黑色出嫁,那是死亡的颜色。 彩儿对这嫁衣比清婉还要抵触,任其他几个妖灵侍女说什么都不肯动手替清婉试衣服,为了避免把挚羽再招回来,清婉干脆自己动手把衣服穿上,然后把其他侍女都撵出去留下彩儿一人。 仙界之人不常着这种暗色调的衣服,却也没有这种避讳,清婉虽然用着未晞公主的身子,好歹是个地地道道的仙界中人,对这着实不讲究,但是看着彩儿委屈得要掉下眼泪的,心里竟莫名升起一丝愧疚和心疼。 清婉握上彩儿的手,那双小手因着常年干活,有些许的粗糙。 本想跟她说一些话宽慰宽慰她的,没想到刚握上她的手,就感觉到什么东西塞进了自己的手心。 “公主,奴婢下去打盆水为公主洗漱,若是君上明日见着公主如此憔悴,定然会伤心难过的。”彩儿抽回手,委屈巴巴地端着空盆子出去。 清婉紧了紧手心里的纸条子,暗暗感叹,若是你家君上知道你有这么好的演技,那才会伤心难过,没早点把你送进来。 装模作样起身在梳妆镜前左右晃了两圈,不得不说这嫁衣除了这颜色不吉利,挑不出一处不好的地方,流云暗纹,烫金腰封,银色丝线自胸前往下绣了大大的两只重明鸟,长羽曳至裙摆,长翅展至袖口,尾翼飘展延伸到后腰处蜿蜒而下,一眼看去,活脱脱就是把一只鸟穿在了身上。 想不到这重明谷的人对自己的身份自豪成这个样子,她第一次知道婚服上除了绣龙凤,还能绣重明鸟。 门外两排侍女走过,手上端着满满当当的东西,看起来是为明日的婚宴准备的。 脚步声远去之后,清婉小心翼翼将手心里的小纸条展开,上边写的是地仙灵境的字体,大概因着有了未晞的记忆,她居然看懂了。 估摸着应该是她的族长老爹写的,大致的意思是说派了几个人混了进来,今晚换上彩儿会替她换上婚服坐在这里,让她换上彩儿的衣服偷偷溜出去。 这种狸猫换太子的小伎俩,清婉瞅着有些犹豫,毕竟挚羽不是等闲之辈。 可再想想就彩儿那演技,加上自小跟着未晞熟知她的行为举动,要化作她的模样将她掉包救出去,该不是什么难事。 / 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清婉不是很能分辨出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是送饭的侍女送来了晚膳,才知道时辰。 为了等会有力气逃跑,清婉装作一副不情愿的模样然后很快地把饭菜吃干抹净。 在一群侍女的簇拥下,在飘着玫瑰花瓣的浴池里足足洗了半个时辰把脚趾头都泡得发白了,才从里面出来,在一群人七手八脚的伺候下换上了白日试穿过的黑得泛光的婚服。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侍女们都退了下去,按照成婚的仪式,她这个新娘子是要在这里坐到天亮等着新郎来迎娶的。 大概因为明天是重要的日子,约莫到了深夜时分,外头还是有人在来回走动,每次的步子都不一样,应该不是专门派来看着她的人。 神不知鬼不觉地清婉就和彩儿调换好了身份,端着一盆洗脸水低着头出门,果然谁也没有怀疑。 这些天她一直被关在屋子里,对这宫殿的布局实在是不清楚,一时也没个方向,只能闷着头瞧这路就往前走,走过一个岔路的时候,突然被人一把拉到了暗处。 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出声,那人小声交代道:“我是孤右将军的儿子营松,君上遣我来营救公主。” “嗯嗯。”清婉用力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营松才将手从她脸上拿下来,为自己的失礼行为简单赔了个礼,便引着清婉往出口行去。 清婉有些愧疚,彩儿替她冒着风险坐在那里,她的法术竟然拙劣到让人看一眼就认出来了,实在是惭愧惭愧。 兜兜转转绕了几个大圈,来接应的人由营松一个变成了十几个,此时不是计较这十几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时候,赶紧逃出去才是要紧的。 营松说时间紧急,把守殿门的守卫是严格把控的安插不进人手,只能赶着挚羽还没有发现之前破门逃出去。 / 有一句话叫造化弄人,以前清婉没有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现在却是知道了。 门口的守卫统共不过四人,轻轻松松就拿下打开了大门,谁曾想,等在外边的,竟然是挚羽。 他穿着一身黑色婚服,和她的那身很像。 长发一丝不苟绾进了发冠里,脸上的半块面具下面的眼睛,凶煞得渗人。 他的身后,黑压压一片都是他的妖灵卫士,显然是发现了她要逃走,早就等在了这里。 “公主,我们掩护你冲出去!”营松护在他身前,亮出了兵器,其他几人也纷纷拔刀相向。 十几个人对抗这么多人毫无胜算可言,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逃出去,别让这些人做出无畏的牺牲。 一个诀捏下来,顿时白光乍现,一声凤鸣划破天际,清婉化出白重明鸟的原形,在自身光罩的庇护下扑腾着翅膀从一片黑压压的人群上头飞过。 身后的哀鸣声不断传出来,眼泪从凤眼中留下,她拼尽了全力往前飞去,始终不敢回那一下头,她怕这一个回头就走不了了,更怕这一回头,就看见他们为了救她而失去生命。 头顶正上方封印隔离开的,是翻滚的血水,穿过这血池便能出去了。 捻诀将身上的防护光罩加强了一些,清婉打算硬冲出去,不想再脑袋碰上封印的那一刻,脚下被什么东西狠狠拽住了,使劲扑腾翅膀向上的力道抵不过向下拽的力道,将她整只鸟往下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