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天一如夏季,火辣辣的。
灵堂之内,盆里面的黄纸还在烧着,滚烫的风从远方刮入院子。
吊丧的世家豪强一点热意都没有,一颗心凉透了,连太阳底下晒出来的汗都变成冷汗。
谁也不敢开口求饶。
大家都明白,温侯是铁定要杀人。
就是不知道会杀谁,杀多少。
贸然开口,很可能会惹恼温侯,反遭来杀身之祸。
不开口,还有可能有一线生机。
司马朗偷偷抬袖擦一擦额头汗水,他不是吓得出汗,是心惊弟弟司马懿竟然猜中温侯的心思。
说温侯性格暴烈,轻慢士族,不似张太守那么温和,定会借题发挥,杀一批世家豪强,以冲军资,立威望。
他当时还笑弟弟年纪太小,考虑不周,张杨刚丧,温侯想要立足河内,少不了世家豪强的支持,又怎么会挑起战端。
没想到啊,事情的发展和弟弟说得一样。
司马朗羞愧之余,更兴奋,他司马家的未来,必定落在这个弟弟身上。
众人待在院子等了一会。
他看见董昭手握竹简,步伐轻巧地迈进来。
司马朗保持低眉顺目的姿态,按弟弟所言,他家刚从黎阳迁回温县,家产,影响力,算是中下水准。
只要他一言不发,就不至于被盯上。
吕布迎上前,到灵堂门槛道:“公仁,你可有消息?”
“温侯,我已经拷问过下人,确实有人暗通袁绍,不满张太守接纳我们的所作所为,故而行刺。”
董昭说到这里,展开手中的竹简,“王浩。”
“冤枉啊!温侯!我今年五十有三,只求家人安稳,岂会私通外人,谋害张太守。”
一白发苍苍的老人中气十足地求饶。
吕布面无表情道:“将王家上下尽数抓起来,斩首,抄家。”
甲士冲入人群,准确抓走王家的男丁。
董昭悠悠道:“李诚。”
“吕布贼子,我早劝太守不要接纳你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只恨太守听我言,才会死于你手,今你夺河内,又霸占我等家产,我咒你不得好死!”
这一位硬气许多,张口猛喷。
“斩首,抄家。”吕布懒得理会这样的污蔑。
董昭也没有停下,“赵明。”
“温侯,我愿意献上家中一半田地和粮米,求您开恩明查,我真没有害过太守啊!”
吕布没搭理,人一死,那些田地,粮米,钱财,还不都是他的。
王、李、赵三家皆是野王县的世家豪强,他们家的成年男丁基本都到场吊丧,不似野王之外,各家都是派一个代表过来。
这一抓,院子里的人少了大半。
余者无不瑟瑟发抖。
司马朗左顾右盼,再看看董昭,似乎还有继续念下去的迹象。
他到底性格宽厚,坚毅,见不得这种场面,迈步站出来,“温侯,张太守生性宽厚,仁善,眼下尚未入土,恐不宜大开杀戒。”
吕布视线投过来。
司马朗下意识想要后退一步,又默默攥紧拳头,昂首挺胸,表现出无畏的姿态。
他不及吕布那么帅气,也是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站在那里,自然有一股浩然正气。
“你是何人?”
吕布喜壮士,喜人才,又壮又聪明的,那就更喜欢了。
“温县司马朗。”他拱手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