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沉睡之后,不知过去多少,似梦非醒间,只觉的床板底下好似有一个看不见底的黑色深渊。
他不由自主的直直往下沉,刚一靠近深渊的边沿,便感觉有一股吸力撕扯他的灵魂。
慌得他急忙往上漂浮,这吸力却越来越大,眼看着就要将他吸入深渊时,急得他大叫一声,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定睛看时,只见窗外月色溶溶,星辰寥落,身边陈兰兰还在轻微打着呼噜。
他定了定神,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又捏着衬衣领子往上抻了抻,后背粘湿的燥热感觉方才散了大半。
耳边蚊子嗡嗡直叫,脸上手背上发痒,他下了床,将熄灭的蚊香又重新点起来,方才重新躺下。
一觉到天明后,睁开眼发现陈兰兰不见了。
他心里微惊,急忙系上鞋,推门往外走,就看见过道上陈兰兰抬手抹掉黑脸蛋上的水珠,甩到水泥地面上。
陈平安抿了抿唇,弯腰穿好鞋子,便目不斜视的往公共洗手间走去。
而迎面走来的陈兰兰谨慎了看了一眼陈平安,见他高高仰着头颅,瞅都没瞅自己一眼。
陈兰兰不由撇了撇小嘴,一个人进了屋。
进去之后,立刻去翻出布包里的背背裙,小心的回头看了一眼虚掩的房门后,方才欢喜的将裙子在身上比划来比划去。
昨晚一晚上都在想象自己穿上裙子的模样,梦里还咧着嘴笑出了声。
陈平安洗漱完毕,回来一推门就看见陈兰兰背着他动作慌乱的将裙子塞进布包里。
他挑了挑眉,淡淡道:
“收拾一下,走了。”
说罢,也不去管她。
径直拎上桌子上的旅行包和房门钥匙就往外走。
陈兰兰立刻挎上布包,心里带着茫然,紧跟在身后。
陈平安去了收银台,交了钥匙,退了房钱后离开招待所。
门外的路边摆着一家早餐摊,支着三个圆筒大锅,分别熬着胡辣汤,八宝粥,小米粥。旁边还支着一个油锅,男人正在炸油条,锅里呲呲直冒油烟。
他要了五毛钱的油条,两碗八宝粥,就和陈兰兰对面坐在一条长桌上,开吃起来。
这油条酥软蓬松,吃起来十分香,在对付一口粥,特别暖心贴胃。
陈兰兰没吃过外面卖的油条,也没喝过八宝粥,吃的那叫一个香呀!
额头上的汗都顾不上擦,顺着眉梢流到黑脸蛋上。
薄薄的脸颊鼓鼓的,像极了吃东西的仓鼠。
五毛钱的油条足有七八根,愣是不够,陈平安招手又要了一份。
陈兰兰还有些不好意思,拿筷子去夹油条的时候,还偷偷打量陈平安的脸色。
“赶紧吃,吃不完装包里带走。”
陈平安喝完最后一口汤,摸了一下嘴巴,不耐烦的催促道。
陈兰兰赶紧咽下嘴里的油条,呼噜噜喝掉碗里的粥,剩下还有四根油条,她装进包里就站起身来。
陈平安看了她一眼,起身拎着包就四处看了一下。
沿着道路没走多远,就看见一家邮政储蓄所,离精神病院很近。
这会已经快八点,他在门口等了一会,这会也有办业务的市民守在储蓄所的门口。
陈兰兰站在墙角处,一脸的好奇的四处打量着。
到八点之后,工作人员就过来打开大门。
众人一窝蜂的挤进去排队,陈平安也急忙跟上。
储蓄所不大,两间门脸大小,柜台是水泥台面,上面的铁栅栏悬挂着一个“储户您好”的匾额。
陈平安前面排了三个人,他踮起脚尖隔着栅栏往里面瞧了瞧。
女会计低着头正在用手计算存单,旁边一个女的在检查钞票。
陈平安看得一愣,眼角余光看见压着的文件露出算盘一角,心里一阵恍神。
连计算器都没有,九十年代的储蓄所这样寒酸呀!
曾经有人总结过银行在国民心目中的形象和地位变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