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男子的气息蓦地阴沉下来,虽表面上看起来无变化,面上仍带着善意的微笑,但祁泽看得出当她提起他私收贿赂之时,荀通的脸色有一刻改变,虽他刻意掩盖下来,但还是逃不过她的眼睛。
心中想着,手也搭在腰间的小匕首上不断摩挲着刀柄。
女子的举动男子自然也看到了,但仍辩解道:“大人,你要相信在下。或许向马匹下药的事情确实是在下做的,但大人心中也明白这是君命难违,在下不得不做。但这私收贿赂之事,这绝对不是在下做的,在下敢于用在下的人格做担保……”
“嘘。”女子立起一根手指于唇边,打断了男子的话语,“荀大人,别着急,你看你这泉水都快熬干了,到时候,我们两人喝什么?”女子看向一直尖声鸣叫的蛐蛐,接着道:“这被关在笼子里的可怜小肥虫,是不是很像荀大人你呢?”
女子勾起充满深意的嘴角,但这抹深意却是深深刺痛了荀通的眼睛,男子拔出暗藏在怀中的匕首就毫不留情地刺向女子的胸口。
祁泽依然淡定从容,一个漂亮利落的高抬腿就把男子的匕首给踢飞了出去,并顺势一脚踹向男子的胸膛,把男子踢飞到了房间门口。
“明知本官把手按在了匕首上,你竟然还敢搞偷袭。”女子起身走到男子身旁,一脚踩在男子的胸膛上并狠狠碾压,“荀通,你应该感谢本官没有拔出匕首,你一个没有武功的人本官还不屑拔匕首。”
荀通被这巨大碾压力压得胸膛剧痛,直喘不过来气。
“既然你已承认给马匹下药的事是你做的,那本官就没有冤枉你。”女子蹲下身拽起男子的衣襟,直视着他的双眼说道:“你私收这不义之财十几年,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如今,本官让你全都吐出来。”
荀通口中的血沫随着唇角漫出,并不死心地恶狠狠瞪着祁泽,骂道:“戚泽,你这个贱女人就等着圣上弄死你吧,没了秦王殿下,你又算是什么东西?一个女人就敢与群臣争斗,自不量力,不知羞耻!”
祁泽沉下双眸,起身一脚把荀通给踢晕了过去。看向门外,发现祝余带着从荀家仓库中搬出的一箱箱奢侈珍品,金银珠宝,摆了满院子。
祝余站在这些搜刮的不义之财前,汇报道:“主子,属下已搜遍了荀家大宅,就院子里的这些。”
周围的荀家女眷们和仆从们都被这架势给吓得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眼睛满是惊恐地看向正厅中的凌厉女子。
祁泽轻瞥一眼这些荀家家眷,对着祝余吩咐道:“把他们全都抓起来,和这些钱财一起全部搬进皇宫。”
等元平帝看到这些像是在无声示威的奢侈钱财,竟怒极反笑,自言自语道:“祁泽,你真是好样的。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去抄朕的人的家,到底是谁给你的胆量。还真是朕的好儿媳,处处都在与朕作对。怪不得南楚那么多人想要杀你,你就是这么招人恨。”
见元平帝气得控制不住自己,蒋起问道:“那圣上打算如何处置她?”
元平帝压下心中的冲天怒气,竟还隐约带着欣赏之意说道:“呵,处置?还真别说,蒋起,祁泽这个女人胆大妄为,无所顾忌,能在没有圣旨的情况下明目张胆地与朕作对,朕还真有些欣赏她了。”
然后,元平帝话锋一转,“但是,就是因为她不可一世,所以这个女人就是个祸害,留在北朔就是个祸根。若是不除掉她,还真的让朕难以安心。”
“那圣上是打算下狠手吗?”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到了以后朕定会亲手将她碎尸万段。”元平帝想起那些被他下旨关在牢里的荀家人,接着道:“至于荀家,就算他们倒霉,祁泽想拿他们给朕示威,朕也不想就现在处置她。蒋起,把这些钱财收入国库,下发朕的圣旨,说荀家私自贪墨,现全部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是。”
对于元平帝没有处置她,祁泽心中并无意外。秦王府是现在元平帝最需要的,而她是最好的领导者,若是她死了,众皇子的夺嫡戏码上演,可就没人来阻止他们了。
所以元平帝现在一定不会动她,也正因如此,她才敢在没有圣旨的情况下去抄荀家全家。反正少了一个荀家,对这大局并无影响,那元平帝何必为了一个荀家去下旨处置她呢。
但接下来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了。
也正如祁泽猜想的那般,元平帝一直暗中与她较劲儿,只要是与秦王府沾上边的世家全都多多少少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意外。
众世家很苦恼,祁泽也很苦恼。
几乎一天不带休息地到处奔波,不仅要批阅兵部的公文,还要去各个世家解决各种问题。很多次连口饭都没时间吃,就要奔波于瀛京城各处。
在这天清晨,易星琅踏着焦急的步伐来到秦王府找祁泽,刚要敲门时就听到孔管家急忙阻拦的声音:“哎哎哎,星琅,星琅,别敲门,大人才刚刚睡下没两个时辰,昨夜一直都在看公文。有什么事儿来找大人吗?”
“哦,是这样的,孔爷爷。易家最近发生了一些事,祖父他一个人根本解决不了,没办法了,只能请大人过去看一下。”
“好,这个我知道了,等大人睡醒了,我就转告给大人。”孔管家应承道。
“如此,便谢谢孔爷爷了。”说罢,易星琅刚要走,两人就听到了身旁门打开的声音,还有那满是压制不住的疲惫声音。
“有什么事现在就说吧,本官即刻赶过去。”
两人扭头看去,发现祁泽已站在门口,双眼是遮盖不住的疲惫。也许是因女子慌忙开门的缘故,身上只披了件外裳。
见祁泽疲惫不堪的模样,易星琅斟酌着说道:“大人可以去多睡一会儿,微臣等得住。”
但女子淡淡拒绝:“不用了,现在就进来说吧,这情况紧急,一刻也耽搁不起。”
为难地看了看孔管家,易星琅最终回应道:“是,大人。”接着便跟着祁泽的脚步走进房间。
片刻后,两人走出房间,祁泽也整理好衣着就要与易星琅一起去易家探查情况。
这时,茯苓赶过来问道:“大人不用早膳吗?奴婢已经准备好了。”
“不用了,茯苓,你照顾着糖果和小黑,等我回来后再用。”祁泽头也不回地拒绝后,就与易星琅一起前往易家。
茯苓有些泄气地接话道:“这再回来就是三更半夜了,什么时候才能好好吃顿饭?”
孔管家只是叹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知这种日子过了多久,只是祁泽感觉她已经好久没有见过糖果和小黑了。虽然住在同一个地方,但她们从未碰过面。
只因祁泽早出晚归,小孩子又睡得早,每次祁泽回来后,糖果都抱着小黑一起在她的小屋子里睡的正香。
这天晚上,祁泽又很晚才回来,但这次祁泽听到了一个小女孩儿甜甜的呼唤声。
“韶仪大人。”
“糖果。”祁泽闻声望去,发现糖果正抱着小黑坐在凉亭里,笑得甜美地看着她。
发现祁泽走近,小女孩儿特别高兴地小跑着走下凉亭,跑到祁泽跟前才停下。
“糖果今天怎么不睡觉?”祁泽蹲下身,抚摸着小女孩儿的头问道。
糖果略显失望地黯淡着一双大眼睛,回道:“因为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到韶仪大人了。”
有好几个月了吗?原来已经这么长时间了。
“那糖果在我不在之时可有好好听话?”
小女孩儿点头,甜甜笑着,“嗯,糖果和小黑都有听爷爷和茯苓姐姐的话。”
“那就好,以后要听爷爷和茯苓姐姐的话,不能淘气知道吗?”祁泽叮嘱道。
“嗯。”小女孩儿很听话地点头。
“那糖果现在抱着小黑去睡觉,等我忙完了就去找糖果玩儿好吗?”
小糖果皱着眉头,一脸沮丧,“那韶仪大人什么时候能忙完?”
“很快,很快就能忙完了。等到忙完后,我就天天去找糖果玩。”祁泽只能安慰道。
“那是不是要等王爷哥哥回来了,韶仪大人就不用再忙了。”小糖果扑闪着大眼睛天真懵懂地问道。
听糖果提起那家伙,祁泽没由得心里一片空落落,最后只能点头道:“是,等王爷哥哥回来了,一切都会结束了。”
见祁泽眼眸灰暗,小糖果便问道:“韶仪大人是不是想王爷哥哥了?”
“额,这……”祁泽一时竟回答不上来,最终只能实话说道:“也算是比较想,他回来了也好,他不回来,我还能再清静清静。”所以说,她一点也不想那讨厌的家伙。
“是这样的吗?”小糖果歪头疑惑道,“可很多次我都看到韶仪大人在发呆,这不就是想王爷哥哥了吗?”
祁泽面色立显尴尬,这小姑娘瞎说什么大实话,她是经常发呆没有错,但她真的一点都不想那家伙。
“哎,韶仪大人脸红了唉。”小糖果又歪头说出了实话。
祁泽闻言更加尴尬,她有脸红吗?分明就是被那家伙给气得,清了清嗓子,女子尽量放平语气说道:“没事,这是天太热给闷的。糖果,时间不早了,你要赶快回去歇息,我还有些公文要看,先走了。”
看着前方女子离去的背影,小糖果疑惑道:“这天明明很凉快啊,哪里闷了?”
在祁泽回到房间后,就揉了揉酸涩困乏的眼睛,打起精神就拿出公文看了起来。
这时,祝余拿着一封信递了过来,“主子,这是从边关传来的信。”
边关?祁泽抬起头拿过信封,便挥了一下手让祝余退下了。
仔细看着手中明显宽大的信封,而且还轻轻薄薄的,祁泽便以为这是阙煜装了几张图纸,想让她了解一下战况而已。
没有多想,女子便拆开了信封,结果抽出来了一张触感冰凉,颜色红彤彤的树叶。等完全拿出来后,祁泽发现这是一片枫叶。
枫叶寓意永恒的思念,等翻过来看着树叶背面时,发现其上有着一行狂狷不羁的字体。
“万里相隔,唯不忘你,赠吾妻韶仪。”
女子立刻脸红,气得起身拍桌道:“这家伙,不在边关干正事,就知道玩儿。本官还缺他这一片叶子。”
但气急之余,留在心中的全都是温暖。女子重新坐回椅子上,观望着窗外种有一大片枫树林的秦王府。
不知何时,北朔的秋天悄然来临,快意秋风染红了一片片枫叶,就像是当年她坐在枫树下抬头望着那枫树上的小少年一样。
当年的她从未想过将来有一天,她竟然嫁给了那枫树上总是喜欢来逗弄她的讨人嫌的小少年。
而那小少年长大后也是一点都没变,闲来无事,就来逗逗她。明知道她不想理他,但还是偏偏过来。
“喵呜——”小黑从房门口钻进来,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一样钻到了女子的怀里。毛茸茸的小脑袋放到了女子的肩膀上,而女子也歪着头过去,用脸颊紧紧贴在这小毛脑袋上。
“小黑,其实在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在我心中就已经是特别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