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芜悠道:“嬷嬷对我严厉不假,但遇见事情定会上前保护我,绝不会逼着我去‘早做决断’。
你们有偷心夺魄的本事,看得到前尘,学得了音容笑貌,却恰恰懂不了每个人最可贵的那一份情义。人虽然渺小,但却能有源源不断的勇气,为了自己想守护的人。
哈,罢了,你们不过是一堆妖邪,又怎么懂得了人呢?”
“哈哈哈哈哈哈!”几只鬼同时放声大笑,震得谢芜悠耳膜发麻。
她暗暗掐了自己一把来维持清明,她知道时间不容耽搁,废话许多便是为了在妖邪嘴里套话。
现在,机会来了。
众鬼果然上了套,迫不及待地要反驳谢芜悠:“人,若是真有你说得那么好,又怎么会让我们无往不利呢?”
谢芜悠暗道不好,面上却依旧是一副不为所动的骄矜之色:
“无往不利?哈哈,你们可真会吹牛,难道你们真能骗了一船人不成?怕现在还在幻境里的只有我一个吧!”
房中几人变成一个可怖的鬼影,迅速在房间中扩张,张牙舞爪地在谢芜悠面前闪动:
“你敢怀疑我们,呵,不妨告诉你,整船只有你一个人知道这是幻境,醒过来的一个都没有!
现在他们正在自相残杀呢!马上,船就会冲进月江最大的漩涡,到时候谁都活不了!”
谢芜悠明白自己不能再耽搁了,鬼影话音刚落,她便冷不防地朝窗户冲过去,如她之前所言,此窗是生门,不过不是阵法的生门,而是这个幻境的突破口。
砰地一声,被撞倒在地的却是谢芜悠,窗户纹丝不动,如同铜墙铁壁。
鬼声阴阴阴阳阳地,夹着愤怒与幸灾乐祸:
“竟然敢套我们的话!你装得倒是心如止水,其实心里害怕极了吧?说什么人有勇气,还不是只会瑟瑟发抖,连心障都破不开!”
谢芜悠伏在地上大口喘息着,全身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她怕,她怎么会不怕?
从发现鬼眼失灵,看什么都是一团迷雾时,她就开始怕了。
可是她必须忍着,因为她若是错了,惜花她们又该怎么办呢?
她们会迷失在幻境里,被妖邪害死!
想起惜花、怜蝶、胡嬷嬷,谢芜悠的眼神又重新变得坚定,她将自己撑起来,又重新将手放在窗上,奋力一推。
窗户似乎松了些,又似乎没有,耳边萦绕着妖邪尖利的笑声,谢芜悠强行稳住心神,嘴里轻念着那句咒语。
那句阳刚,不带丝毫妄念的话。
一字一句,仿佛有无穷的力量,把恐惧击碎,杂念破除。
惟有天地与自己。
加诸于窗户上的千钧力道慢慢卸去,一丝光明从窗缝间漏进来,谢芜悠轻念着那句话,无视身后妖邪张牙舞爪的叫嚣,坚定而从容地推起了整扇窗,然后纵身朝下跃去。
呼呼的风声在耳畔作响,谢芜悠的眼睛幽幽发亮,红色的视野中,是满江游荡的鬼魅。
如一场属于冥界的狂欢。
一头扎入江水之前,她听见鬼魅在她耳边低语:
“你有没有听说过,生门,也是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