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得疾行时腿间酸痛,萧宝凝匆匆走进前厅。
果不其然,谢辞晏只着一件薄布长衫跪在厅中,衫子破损之处已见血迹,他却丝毫不觉一般,脊梁笔直,漠视着座上手握藤鞭的胡瑜砚。
胡瑜砚顽固但心软,他并非真心要罚这个弟子,只想让他长个记性。而谢辞晏天生自负,认定了就不会回头,是以师生二人僵持至今。
谢辞晏见萧宝凝前来,有些惊讶道:“夫人?”
萧宝凝仍为夜里之事生着他的气。
但谢辞晏一宿也未如何休息便早起受罚,尤其是在春寒料峭之际,只穿了一件薄衫。
谢辞晏的身体并不太暖,她是领教过的。他要死也只能死在她手上,可不能提前寒邪入体病死了。
她并不看谢辞晏,只吩咐阿梨:“给公子拿件裘衣来。”随即一撩裙摆,跪在谢辞晏旁边,直直看着胡瑜砚。
谢辞晏眼神幽深,看着萧宝凝仿若被滋润过后的花一样的脸,心底好像被什么填满。
胡瑜砚见萧宝凝也跟着跪下,不禁怒骂:“好好好…你们师兄妹倒是伉俪情深,如今我老头子也拿你们无法了!”
他用鞭子指着谢辞晏,对萧宝凝说道:“为师怎么教你们的?惟贤惟德,能服于人!你这好夫婿、好师兄都做了什么你知道吗?”
萧宝凝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学生知道。师兄永随二州水患一事,查抄十三家,连斩十七人,流放数百人。”
胡瑜砚一听就来气:“你知道还为他求情?这个煞星,今日不让他长长记性,焉知他以后不会杀一百七十人、一千七百人?”
阿梨拿来了衣物,萧宝凝接过后,为谢辞晏披上。
谢辞晏裘衣加身,冻得冰冷的身体渐渐恢复了血气,顿时感觉没那么难受。
他从衣下伸出手,悄悄握住了萧宝凝。
萧宝凝本想躲开,却感觉他手冰凉刺骨。不禁软了心肠,回握了他。
二人在胡瑜砚的眼皮底下十指交叉相扣,这一幕让胡瑜砚既愤怒又感慨。
他怒萧宝凝助纣为虐,而又感慨这对师兄妹果真如他预料,秉性互补,极易相处。
萧宝凝道:“师兄少年入仕,父兄皆是权贵,朝中多有人不平。若不立威,则无法立足。永随水患,牵连二州百姓万千,师兄杀鸡儆猴,可敲响百官心中警钟,令天下百姓得享福祉。”
谢辞晏身子一僵,其实他并未想过天下百姓如何,只是朝中多有异声,他不过借永随水患发难,铲除异己罢了。
萧宝凝感觉到他的僵硬,她知道他不是善茬,五指收拢,摁了他一下。
谢辞晏明白她用意,便未发声为自己辩驳。
她能想到的,胡瑜砚如何想不到?
胡瑜砚有心试探,便道:“他杀几人,为师抽几鞭总不过分!”说罢扬起藤鞭便要抽。
萧宝凝看过谢辞晏身上伤痕,拿捏不准他是不是在试探,心想这老头八成真是糊涂了,竟变得如此不可理喻。
她一咬牙,一把抱住了谢辞晏,想替他挡下这一鞭。
谢辞晏一手搂住她,另一手臂高高抬起,好让鞭子先抽自己小臂,缓解一些力道,不至于让萧宝凝受伤。
然而二人想象中的鞭子并未落下来。
胡瑜砚面上不虞,心中已经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