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因琐务,不能出席,恕乞谅察。微薄贺礼奉上,聊祝秦晋永好。
顺颂春祺。
师胡瑜砚成德十二年正月初八”
萧宝凝的嘴巴撅得老高。
这老头一辈子只收了两个学生,他俩要成亲结果做老师的不来。
他不来谁主婚?皇帝么?皇帝若主婚,她父亲是来还是不来?
萧宝凝恼恨胡瑜砚,又惦记着他年纪大,跋涉的确不方便。
她又拿了老师送的贺礼仔细看。
像是一对玉指环,一大一小,模样简洁,做工细致,图案一致。大的那个内侧刻了个小篆的“旸”,小的则刻了“凝”。
原来不是小“羊”是小“旸”。
萧宝凝拿了小的那个套在自己手上,她试了试,食指中指无名指都可以套,便戴在了食指上。心里想着等成亲那日再给谢辞晏。
魏王大步迈入前殿,仆从侍卫单膝跪地行礼。
英王在案前抬起头,静静看着他。
除却肤色不同,二人五官气质极其相似,像是孪生黑白双子。
“来了。”英王开口道。
魏王上前抱住英王,大声喊道:“哥哥!”
英王抚了抚他的背,屏退了左右诸人。
待他情绪平息,问了问这些年在云州过得如何,长德郡主等家人是否安康。
魏王一一答了。
英王叹道:“太子孱弱,四里山又被宝凝捅了个口子,这个节骨眼上你不该来。”
魏王挑眉道:“儿子成婚,我怎能不来?”
随即又想到了要事:“哥哥相看过了?如何?”
英王看着紧闭的殿门,踱步到王座旁。
“我与阿萦本意是想让宝凝嫁个普通夫婿,只要人品过得去就好。可宝凝出生时,当时的谢家主母恰好在燮州,夏家这一脉嫡子女有八人,却要定下刚出世的宝凝。”英王看一处看得入神,渐渐陷入回忆之中,“却不定长孙谢昶,只定给小孙儿谢旸。”
魏王走上前:“为何?谢昶年纪大么?”
英王答道:“算来宝凝只比谢昶小十岁,老夫少妻,也不是不能接受的。只是有一事我不解,后来略有耳闻。”
魏王好奇问:“何时?哥哥快说。”
“在定下宝凝后,谢家便为谢旸改名谢辞晏。我听人说,谢旸天煞命格,少年有为,却本性残暴嗜杀,须得找天乙贵人破解,而宝凝就是那贵人。所以谢家铁了心要求娶她。”英王嘴角勾笑,“你也知我并不信这个,可谢氏百年望族,那时我年轻势弱,所以没有拒绝。”
魏王蹙眉:“不就是一桩婚事,退了便可。现在你我一体,谢氏胆敢置喙?作甚真要将儿子嫁给他?”
英王摇头:“谢辞晏此人的确不择手段,但胡大家评判他极聪明,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政见与我不谋而合,明里暗里他助我除了不少人,算得上是我知己。”
魏王不屑道:“元京好男儿一抓一大把,哥哥为了政见相同便被他拿了降?”
英王道:“这就是我将宝凝拖到现在的原因,我本不看好谢辞晏,但是…”
魏王竖起耳朵,急切道:“哥哥别卖关子。”
英王不知如何开口,只能转述原话:“除夕他来求娶宝凝,我灌了他一斤酒,他这才对我说了实话。他道:‘我并不是信命之人,年少时听闻家中为我定下未婚妻子,十分不服——凭什么要用星相一说来掣肘我谢旸?我日夜策马足足用了七日才到燮州,听闻郡主在独山进学,我一刻也未休息,徒步上了独山,这才看到宝凝。宝凝既小又乖,总是抿着嘴,从不与人讲话,坐在角落,自己左手与右手下棋,一下便是一整天,看得让人心疼。那时我便想着,若宝凝跟我在一起,定然不让她自己跟自己下棋。后来我一有空,便来回奔波十数日,只为看一眼宝凝。’”
魏王惊道:“这小煞星竟是个痴情种?!”
英王点头又道:“宝凝十四岁时遇到宇文晗,与他要好。那时谢辞晏刚入六部,诸事缠身,便有一段时间未来见宝凝。直到宝凝十五岁生日那天,谢辞晏备了厚礼日夜兼程而至,打算正式见宝凝,却撞见她与宇文晗…”英王咳嗽了两下,不知怎么继续说下去。
魏王大大咧咧问:“牵手?拥抱?不会亲上了吧?”
英王有些头疼地道:“小年轻的事情谁知道呢…总之那一日过后,他再也没有来找过宝凝。”
魏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那为何现在又要娶呢?”
英王答道:“我本觉得他们没有缘分,结果谢辞晏竟是胡大家大弟子,俩人竟是师兄妹。进京之后,处处维护宝凝…如今宝凝卷进这个烂摊子,除了谢辞晏,没有人更合适她了。何况谢二又重情。”
魏王点点头:“我知道了,我去劝劝宝凝。她是个面冷心热的,知道谢二为她好,定然能成就一对眷侣。”
英王微笑颔首:“我也劝了,她一直这样,表面厌烦我们絮叨她,实则像个兔子,竖着耳朵乖巧着呢。”
魏王道:“话是这么说,我得先去会会那谢辞晏。配不配得上宝凝,可不是哥哥你一个人说了算的。”说着便打开殿门向外走去。
英王坐在王座上,一手托腮,闭眼假寐起来。
萧宝凝在贵妃榻上眯了一下午,直到阿梨她们回来,为她盖了条毯子。
“可吵着郡主了?”沈鸢道。
萧宝凝摇了摇头,将毯子拉好。
沈鸢看到她左手食指的玉指环,好奇道:“郡主这指环好生漂亮!”
阿梨瑶妆也聚了过来,拉起萧宝凝的手左右看着。
萧宝凝美滋滋道:“这是我老师送的新婚贺礼。”
瑶妆目光充满敬佩:“郡主的老师——可是那位光州胡大家?”
萧宝凝点了点头。
“怪不得!”沈鸢也叹道,“胡大家可是当世文豪,想必这指环也是亲手打磨?”
萧宝凝呆了一呆,沈鸢的话给她提了个醒。
老头子做事从不假手他人,这对指环定然是他自己所做。元京到光州最快也要五日,初一圣上赐了婚,初八他便回了信,敢情他是长了翅膀命人送来的?
老头子啊老头子,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居然想摆她一道。萧宝凝咬牙切齿。
同时她又欣慰,终于不用为这主婚人发愁了。
阿梨见萧宝凝一会儿笑一会儿咬牙切齿,心下有些奇怪。
她偷偷塞给萧宝凝一封信。
萧宝凝心道今日信件为何出了暴击,便随意拆开了。
是魏甯约她正月十五日在西市见面。
正月十五上元节,是除春节外最盛大的节日。元京外放漫天焰火,内城则通宵达旦聚城欢庆。
萧宝凝将蜡烛点燃,把魏甯给的信件烧成灰烬。
魏甯…
萧宝凝心中说道: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