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指转动酒杯,又一饮而尽。
萧宝凝体质特殊,沾酒便脸红,看上去极容易醉。可实际上她千杯不醉。
于是金华殿众人只看到醉得像熟虾一样的萧宝凝被魏甯带走,提前离开了宴席。
萧宝凝浑身滚烫,夕阳下的余晖照到她皮肤上泛着惨白的光。她双眼与颧骨红得连成一片,像蒙上一层红色眼罩,而露出的脖颈却星星点点密密麻麻的殷红,加之身体滚烫,像极了将将烧制而出的艳丽瓷瓶。
萧白楼从魏甯手上接过萧宝凝,面对魏甯,他有一丝戒备。
魏甯轻蔑地翘着萧白楼,笑得风流倜傥:“萧大人这么谨慎,担心我会对表妹不轨?”
萧白楼不语,径直将萧宝凝抱上车辇。
见车帘被拉下,萧宝凝双眼倏然睁开,血红的双眼一片清明。
待到了郡主府,萧白楼将萧宝凝抱下车,看着魏甯一行远远离去,萧宝凝才下了指令。
“萧白楼。”萧宝凝的嗓音有些嘶哑,“去英王府。”
一辆藏青车辇从郡主府内驶出,直奔英王府方向而去。
萧宝凝一行人照例从暗门入了英王府。
一趟路赶下来,酒还未醒,被风一吹,萧宝凝的头开始有点痛。
因临近过年,官员之间走动愈加光明正大起来。英王位高权重,日日门庭若市,流水不断,故这几日干脆将政务也移到大殿处理,省得来回跑。
萧宝凝与萧白楼踏入殿内,挥手命人退下,殿中便只剩下他们父女和萧白楼三人。
萧宝凝今日动了杀人的心思,当时酒劲在,有些上头,现在被穿堂风一吹,手指微微有些颤抖。
“儿今日差点杀了人。”萧宝凝呼吸之间仍有酒气。
英王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发白,眼圈通红,便知是饮了酒。
他递了一个眼神给萧白楼,萧白楼便退下了。
英王走向她跟前:“杀人分很多种,要看你杀的是谁。”
萧宝凝道:“吴江郡王萧振南。”
英王嗤笑她:“一个不入流的宗亲罢了,看你那手抖成什么样子。”
随后他拉起萧宝凝的手,捏了一下。
萧宝凝像是吃了安定丸一般,手竟然不抖了。
“怎么是‘差点’?为什么没杀?”英王问道。
莫非萧白楼不顶用了?
此时萧白楼端着醒酒汤和点心进来,他一抬头,见殿下看他眼神不善,心头一凛,反思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
萧宝凝看英王盯着萧白楼,出言解释道:“儿正盘问着,锦儿却偷偷跟了来。不知道她与萧振南有什么过节,竟然就把他推湖里了。”
萧白楼舒了口气,将醒酒汤端给萧宝凝。
萧宝凝接过后一饮而尽。
英王却笑了,眼中似有轻蔑:“锦儿…怪不得,锦儿恨不得杀了他。”
“为何?”萧宝凝疑惑地问。
英王摸了摸她的头:“别看她年纪小,宫里的腌臜不是在燮州的你可以想象得到的。”
话说一半留一半,憋得萧宝凝难受。
“爹爹倒是说呀!”她扯着英王的袖子撒娇。
英王慈爱地看了她一眼,又去处理政务去了,无论萧宝凝如何撒泼打滚都不肯讲。
萧宝凝气得双颊鼓鼓,打包了盘中的点心与萧白楼一道回郡主府。
路上,马车疾驰,略过一道又一道阴影。
萧宝凝好奇心很重,她掀开了窗毡问萧白楼:“萧锦为何恨萧振南,你知道吗?”
知道吗?萧白楼自然知道。
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向萧宝凝开口罢了。
萧白楼原以为,萧宝凝也会与元京众多贵女一般,豢养几个面首。
宗姬们谁没有几个面首?碰上自幼便玩在一起的手帕交,互相赠送也不是稀罕事。
就连萧宝凝的姑母兖国大长公主还曾闹出强夺有妇之夫的事来,成为元京秘而不宣的一件丑闻。
萧宝凝虽不是公主,但英王势大,她地位堪比公主。这样的人,却连一个面首也无。
看萧白楼不说话,萧宝凝料他定然知道这事。
一番软磨硬泡之后,萧白楼终于开了口:“吴江郡王曾经给博陵公主送了三个面首…”
萧宝凝奇道:“三个面首而已,值得爹爹这样遮遮掩掩不告诉我?我年纪不小了,怎么还避讳起来呢。”
萧白楼松了口气,继续道:“博陵公主与面首夜夜取乐,小小年纪便已经亏了身子…”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萧宝凝年纪虽大,仍是闺女。与宇文晗独处时二人年岁尚小,并不曾踏入雷池。夏萦去得急,英王又不会耳提面命教导女儿这等事,是以萧宝凝现在满脑子就一条信息——做那等事会亏身子。
她心下微惊,怪道与宇文晗、魏甯亲近时感觉身子发软,头脑充血,原来这事能害人,便暗暗下了决心,以后不再同人亲近。
萧白楼见她不再盘问,便以为她心中明白,却并不知道萧宝凝在男女之事上的路已经被他岔开了。
回到郡主府,萧宝凝收拾了一番,沐浴完毕,幽幽转醒后,唤来了阿梨。
“补药?!”阿梨大惊,“郡主好端端的喝补药做什么?”
萧宝凝郁闷地抚着隆起的胸口,面带愁容道:“这事莫要跟别人说,我与宇文将军和魏世子都做了亲密之事,现下怕是已经亏了身子,得好好补补。”
阿梨也未出阁,什么都不懂,听得脸红耳臊。但郡主吩咐,她便去办了。
更夫打着哈欠敲着四更的梆子路过郡主府,瞬间清醒了。
“什么药味儿…”说着便又走远了。
翌日,英王与谢阁老府上均有线人来报。
英王捏着眉心道:“她长大了,随她去…弄点好药。”
谢怀则看着二公子持竿平静地望着湖面,枯坐了一个时辰,竟是一条鱼也未钓上来。
而到了下午,自宫中爆出惊天秘闻:吴江郡王萧振南酒后失足跌进崇明湖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