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笑眯眯地看着萧宝凝,只觉得这兄弟俩还是弟弟看上去俊俏可人一些。
萧白楼不善应付女人,只看着萧宝凝左右逢源,好一个醉在温柔乡的纨绔子弟。
闻着劣质的香薰,他有些憋闷,便打算出去透透气。
“哥哥替我要些果盘来,说了这么多话,给二位姐姐解解渴。”萧宝凝看他起身便喊道。
丁香、水仙笑道:“公子真是贴心。”
萧白楼点点头,正要出去,却听到萧宝凝又吩咐。
“多切些西瓜、葡萄、蜜桃来。”
话音刚落,却听到屏风后的琵琶“嘣”的一声,像是断了弦一般。
丁香、水仙二人也面色骤变。
萧白楼回头看着她们,丁香、水仙二人脸色皆不好看,只有萧宝凝笑意盈盈地望着她俩,带着一丝不解道:“几位姐姐怎么了?不喜欢果盘?”
水仙摇了摇头,神色有些闪烁:“没…奴喜欢…”
丁香转头冲着屏风后的人喊:“紫鸢你的琵琶怎么了?还不快去换一把?”
屏后的人影抱着琵琶匆匆走到众人跟前。
紫鸢又拜了一拜:“公子…对不住,弦断了,奴再去换一把琵琶。”说着转身便要出门。
“不必了。”
萧宝凝起身,刚刚还温风和煦的佳公子此刻一脸倨傲。
她面色冰冷,眼神凌厉,俯视着微微发抖的紫鸢道:“丁香水仙退下,紫鸢留下。”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丁香水仙,正欲安抚一下面色不虞的小公子。
刚刚还一起笑闹的小公子突然抬眼看了她们一下,表情冷漠,眼神骇人。
“…是。”丁香水仙忙不迭退下。
萧宝凝掏出一方帕子将手指拭了又拭,偶尔看一眼垂头不语的紫鸢。
萧白楼开口道:“说吧。”
紫鸢紧紧抱着琵琶,仍是不肯抬头。
“奴不太懂…”她颤声道,仍是不肯抬头,“公子要奴说什么?”
萧宝凝停下手中动作,皱了皱眉道:“我不喜欢装模作样。”她时间不多,必须尽快解决。
萧白楼猜到萧宝凝用意,差不多知道眼前此人与王歙一案有关。
他轻声道:“姑娘若不想吃苦,还是老实开口。”
紫鸢一抖,只得硬着头皮抬头道:“二位公子…蜜桃一事与奴无关啊…”
听她这样讲,萧宝凝总算踏实了。
“她如何死的,什么时候死的?”萧宝凝问道。
良久,久到萧宝凝快失去了耐心时,却见紫鸢长出一口气。
她一改之前胆怯懦弱之态,抱着琵琶坐在了萧宝凝对面刚刚萧白楼的位置上。
“惶惶然这许多日,我早就麻木了。既然找上门,我也不怕了。”紫鸢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定定地看着萧宝凝,“蜜桃与奴同是琵琶女,但奴是清倌,蜜桃是接客后死的。”
萧宝凝颔首:“你细说。”
紫鸢叹了口气,这才娓娓道来:“因我琵琶技艺比蜜桃熟练些,蜜桃一直与我不对付。上个月前,蜜桃便说自己马上要给大官做姨娘。”
“后来有一次,我还见她买了不少衣裳首饰,她见我看她新衣裳,便与我说是那大官给的她钱做嫁妆。”
“我不太信,就没理她。她却拉我去了她房里,给我看她的嫁妆…统共才二百两,您说可笑不可笑?”
萧宝凝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
“蜜桃也慌了,说她有两万两。这谁信呢?就连当朝天子月俸也没有万两。”
“我看她像是得了失心疯,就没有理她。可就在那几天,蜜桃突然又接客了。”
“说实话,我很奇怪,大家都知道她马上要嫁给大官了,为什么还要去接客呢?不怕被她那老爷知道吗?”
“就在她接客的第二天,大茶壶见她迟迟不下来拿牌子——哦,牌子就是我们挂上的花名,挂上牌子的姑娘客人可以任意点,取下牌子的客人便不能够点。大茶壶以为她要偷懒,便去她房里找她。”
“没想到蜜桃死了。”
萧宝凝攥着帕子继续听。
“开始大家都以为是蜜桃与客人玩过了,这种事在这里并不罕见。几个大茶壶就将蜜桃抬出去埋了。但是埋的时候,有个茶壶发现她后颈有个血窟窿。但是人都到坑里了,又不能再搬回来,就直接埋了…”
“慢着。”萧宝凝打断了她,“发现死人,你们居然都没有报官么?”
听到小公子这句话,紫鸢惨然一笑。
“公子,看您应是名门之后,您不懂这些腌臜事。”紫鸢勾起嘴角,带着一抹嘲讽,“我们是什么人?是贱民,是下九流的一帮子。我们这种人,死了有地方埋就很不错,还指望别人替我们伸冤吗?”
萧宝凝的脸被这番话打得生疼,她细细品着,总算懂了英王说要替先皇守着江山是什么意思。
她诚恳地道歉:“是我的不对。”
紫鸢看了她一眼,继续道:“那客人也是第一次来,给了笔银子就走了,早就不见了踪影。蜜桃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现在也没有个说法…也是,我们凭什么要说法?”
想起孤僻的天子、颓靡的太子、毒辣的谢氏父子、重权在握的宇文氏、和稀泥的魏氏和朝中日渐式微的清流,萧宝凝只觉得嘴里发苦。
可恨自己不是男儿,若她入朝为官,定然要给蜜桃这样的姑娘一个交代。
“抱歉…”萧宝凝道,“不知道怎么说,总之抱歉。”
“公子不必跟我道歉,毕竟出身是选择不了的。公子的出身是您的福气,我们的出身…只是我们运气太差罢了。”紫鸢站起来,抱着琵琶施了一礼,“看公子也不像是官府的人,若无事的话紫鸢先去换琵琶了。”
萧宝凝点了点头。
紫鸢转身向门外走。
“紫鸢姑娘可知蜜桃要嫁的是哪位大官?”萧宝凝突然出口问道。
紫鸢柔柔回头。
“王歙。”她肯定地道,“奴记得很清楚。王歙,歙砚的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