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传言,圈内有画评家在议论她的画价,虽然她父亲兰秉轩的价格更高,但毕竟有资历也有职位,相比之下,兰蓝的履历还是弱了些。”殷同尘之前对她兴致勃勃,是出于拍卖师的职业需求,眼下资料越查越多,他也愈发赞同老板的思虑了。
“我查了所有成交的拍品,她的主要买主有三位,其中一位是华晟文创公司的董事长,拍下近一半的作品共四十二张画。这些画都是以公司的名义买的,而且不光是兰蓝的画,还有兰秉轩的,今年那张一千八百万的《母子图》也是他在听海轩拍走的。所以,我私下做了统计,这位董事长在近三年的春秋两季大拍中,光是买兰家父女的画就支出上亿。”
“这些画后续的动向呢?”晏初水问。
殷同尘摇摇头,“都没有在其他拍卖会上再出现……”
晏初水的指尖漫不经心地在办公桌上点着,忽地想起了什么,“等等,你刚才说,有画评家在议论兰蓝的画价?”
“是的,还有谣言说她是以色卖画,她这两年风头太盛,难免惹人妒忌。”殷同尘叹息道,“可能想借你的金口为她的画作证明,挡住那些风言风语。”
“以色卖画?”
晏初水冷笑。
“也亏那些人想得出来,真要‘以色’,还不如卖身更快,画什么画啊!我看他们也别评画了,先评评自己有没有‘姿色’好了。”
艺术圈里装逼、装学术的人他见得多了,早年他初露头角,推翻了不少鉴定结论,因而有人说他是跳大神、开了天眼,久而久之成了如今的“眼睛开了光”、“火眼金睛”……
看吧,一切神话都是无能者缔造的。
“所以你相信兰蓝卖画是清清白白的咯?”殷同尘好奇地问。
“那倒也没有。”晏初水冷漠地否认,他的攻击向来是无差别且公平公正的,“如果她的画真的有市场,例如那位董事长就是喜欢,就是想收藏,她又何惧风言风语呢?”
“心有所惧,必然心有所虚。”他说。
“你的意思是,她不是以色卖画,但她的画也不是真的那么有市场?”殷同尘彻底被搞糊涂了。
“假如你有一个亿。”晏初水双手交叠,认真地问他,“你是买十张兰秉轩的画,还是买两张倪瓒的画?”
殷同尘倒吸一口气,也认真地想了想,“能不能买点别的?”
比如豪宅豪车什么的……
“不能!”
“哦……”
殷同尘暗暗咂舌,他又不是晏初水,有一个亿干啥不香啊,还去买画?
可老板的问题一向刁钻,他只能硬着头皮作答。
“那还是倪瓒吧。”他说,“好歹是正儿八经的元代大家,兰秉轩现在的画价都是身份加持的。”
晏初水似笑非笑,神情中已有不屑,“兰秉轩的画价之所以这么高,是有他津省美协主席的身份在,美协主席五年一任,一旦换届,以他目前虚高的价格,卸任后能不能维持十分之一都是未知数。”
“还有你之前说过,兰蓝的画卖得好,可能是买家觉得她是兰秉轩的女儿,想收藏做投资,我猜兰蓝着急的理由,除了风言风语下的心虚,还应该是兰秉轩未必能连任。”
艺术珍品世所罕见,别说是上亿,便是花好几亿收藏也无可厚非,那叫千金难买我愿意。
可投资不同。
投资是低买高卖。
这几年炒房热,炒艺术品也热,但没人会这么炒。
“啊……”殷同尘反应过来了,“华晟公司一直买画,买来的画却从不出手,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晏初水垂眸沉思,兰秉轩的任期还有一年多,华晟囤了那么多画,到今年还不出,是想公司破产吗?
再想想兰蓝的自信,她那么笃定自己的画一定能卖出去,就代表华晟一定还会买。
买而不卖。
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他突然很想知道答案。
“你再仔细查查这家公司还买过什么。”
“这……”殷同尘面露难色,“顺着兰蓝好查买主,也好查那些画有没有转手再卖,因为圈子我们熟,但要查一家公司内部的情况,就没那么容易了。”
他只是一个勤勤恳恳的拍卖师啊!
晏初水想了想,是为难了,况且这件事千头万绪,的确需要再理理思路。
“那刘清和刘江呢?约到了吗?”他换了一个话题。
“约了这个周末。”殷同尘回道。
“啊……”
这下是晏初水面露难色了。
“周末不行吗?”殷同尘有些奇怪,他特意和小秘书核对过老板的行程,确定这周末没事才约的。
“周末是瀚佳的夏拍啊。”
殷同尘更糊涂了,“瀚佳夏拍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晏初水给了他一个淡淡的眼神,说:“你老婆第一次上拍你不去支持吗?哦,忘了……”
“你、没、老、婆。”
“……”
殷同尘算是明白了,什么铁树开花、千载难逢,都比不过老板炫妻。
见过喂狗粮的,倒还是第一次见把别人嘴巴撬开往里灌的!
“要是这么说的话……”他微笑着问,“按合同我们这个月要收何染染十张画,老板你是不是亲自去选啊?”
“我去选?”
晏初水不可置信,什么时候三百一张的画都要他亲自出马了?
“她不是你太太的好朋友吗?万一怠慢了,说你坏话怎么办?”殷同尘善意地提醒他。
对哦,这真是个不小的问题。
晏初水拍了一下桌子。
“那你亲自去吧,再请她吃顿饭。正好她是眠眠的好朋友,你是我的好……”他郑重地说,“员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