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动作过于急躁,把她抹得晕头转向不说,等毛巾放下时,小姑娘的齐刘海都飞上了天。
“咳咳……”他忍不住笑出声。
是从未有过的那种。
嘴角肆意扬起,露出整齐的牙齿,清冷的眉眼也有了明亮的光,仿佛她错过的日出,在他眼中有了更胜一筹的补偿。
他抬手将她的刘海捋了捋,指尖掠过她弯弯翘翘的睫毛,“以后不要乱走,也不要随便上别人的车,就在原地等我。”
许眠吸了吸通红的鼻子,“嗯?”
“我会去找你的。”
他说得极为认真,黑白分明的双眼如白纸落墨的誓言。
风吹不散,雨落不化。
“多晚都会。”
***
因为是去看日出写生,所以王随一行午后才从山顶下来。严重的睡眠不足,让何染染一回酒店就直接回房补觉了,连饭都不顾上吃。
王随倒是习惯这种作息,放下东西就去餐厅,正巧撞上了也在吃饭的许眠。
瘦瘦小小的姑娘,面前放着四大盘肉,吃得又香又专注。
王随愣了一下,方才爬山的时候,许眠不小心和他们走岔了,回头就不见了踪影,再然后是何染染收到她发来的信息,说身体有些不舒服,先下山了。
瞧这胃口……哪里像是不舒服?
他端着一杯咖啡走过去,两指在桌角敲了敲。
许眠下意识抬头,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嘴里还咬着一片午餐肉。
王随稍稍低下身子,轻啧了一声。
“小姑娘,你不对劲啊……”
他的双眼细长而上挑,玩世不恭中透着一丝狡黠,“不是不舒服吗?”
许眠咕咚咽了一下口水,咬断半截肉片,一半含在嘴里,一半掉回盘中。
“是不舒服……”她讷讷地说。
王随将目光意有所指地投向她面前丰盛的餐食,又挑了一下眉头。
许眠分外坦诚,“饿的不舒服……”
“……”
合情,又合理。
王随失语一笑,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大剌剌地坐下,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
许眠也不扭捏,重新夹起那半片肉塞进嘴里,吃了两口,她想到什么,问:“王总,你不困吗?”
她不惊讶王随下山后不补觉,而是惊讶他下了山,还在喝咖啡。
“习惯了。”他耸了耸肩,“晚上睡一觉就补回来了。”
“哦。”许眠若有所思地说,“你经常熬夜工作吧?”
“那也没有。”王随摇头。
“那是……”
“熬夜蹦迪。”他比许眠还要坦诚。
“……”
见小姑娘一副下巴都掉了的样子,他忍不住笑起来,“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一个富二代,白天积极工作,晚上还不吃喝玩乐,图什么呀?”
许眠想,那倒也是,好比晏初水,白天对着字画,晚上还是对着字画,他图什么呀?
她真想知道。
她戳起餐盘里的一块炸猪排,又问:“兰学姐在山顶画了不少画吧?”
“是的,没想到她画山水也挺好的。”王随夸赞了一句,“她应该算是你们的榜样吧,在她这个年纪能卖出这么高的价格,日后更不得了。”
小姑娘满脸崇敬,连连点头。
为了给她一点鼓励,他又说:“不过你还年轻,夏拍的时候我会提前安排好,你的价格不会太低。”
提前安排?
许眠惊讶地张嘴,“那不是违规吗?”
王随两手交叠,闲散地向后一靠,“哪家拍卖行没有内部举牌的人啊?拍卖价格本来就受运营和推广的影响,好的拍卖师多说几句话,画价都能翻一倍。况且你是签约画家,首次上拍当然要确保不能流拍,也不能被人低价买走,等打开了市场,自然不用这么做。”他顿了一下,又说,“虽然你只签了一个季度,但我相信,你应该会继续和我合作的。”
许眠没作声,仿佛还沉浸在惊讶之中。
过了好一会,她不放心地问:“大家都是这样吗?”
“和我们签约的,肯定会有保障,其他人我可管不了了。”他喝了一口咖啡,直言不讳。
“难怪了……”小姑娘沮丧地说,“我们学艺术的,大部分都过得很苦,如果没有拍卖行看得上,又没有工作室愿意签约,平时连纸都要省着买。”
王随入行多年,对此也是司空见惯,“梵高很惨,但比他惨的大有人在。画得好还能卖得好,都是天命所归。”
“那兰学姐就是咯!”她羡慕地说。
王随目光一转,不置可否,继而问她:“我下午要去一个收藏家手里取一幅画,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许眠小声说:“我约了以前的朋友见个面。”
“哦对……”他恍然大悟,“你好像就是本地人,是吧?”
“是的。”她点头应道。
王随站起身,在她右肩轻拍了一下,“多吃点,别路上又饿了。”
许眠脸颊一红,“好、好的。”
王随微微眯眼。
还是小姑娘最可爱呀,真想捏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