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初水微笑,深墨色的眼瞳异常笃定。
他并没有在和许眠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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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晚饭吃得早,所以他们回家时天才刚黑,这也是晏初水喜欢夏天的原因之一。
走出电梯,他们站在各自的房门前,陷入一种淡淡的尴尬。从法律意义上,他们现在已经是夫妻,可从现实意义上,他们似乎连恋人都还不是,彼此不够熟悉,也没有完成任何仪式,这让结婚的感觉变得很飘忽。
好像是一体,又好像是两个个体。
包括这种领证当日各回各家的诡异操作,让情感淡漠的晏初水都产生了一丝不确定,他在脑中过了一遍今天的流程,迁居、领证、吃饭……该做的应该都已经完成了,不然还能做什么呢?
哦,他想到了。
既然是结婚,就得拉近两人的距离,婚前已经牵手接吻,婚后怎么说也得有更进一步的亲密发展。于是晏初水先开口,叫住了正要进门的许眠,后者惊喜地扭头,略带憧憬地看向他,“初水哥哥,你叫我?”
没有让她失望,他大步向她走近,直到两人的距离不足半臂,许眠的心跳不自然地加了速,然后他掏出手机,递到她面前。
“留个联系方式吧。”
“……”
没错,在此之前,晏初水从没问她要过电话号码,也没告诉过她自己的电话号码。
当然他本人是不觉得有问题的,电话号码和家庭住址一样,都属于高级隐私,如今许眠踏入他的隐私圈,且获得了知晓部分隐私的权利,已经具有跨时代意义了。
许眠感恩戴德,接过手机把自己的号码输了进去,末了,她问:“微信要加吗?”
晏初水想了想,“可以。”
小姑娘就又把微信好友给加上了,顺带一提的是,他的微信好友只有五个人,含许眠。
晏初水拿回手机,满意地看了一眼,语调轻快地与她告别:“晚安!”
许眠愣了愣神。
现在……好像……才七点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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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许眠以前也是一个人住,现在还是一个人,可推开房门,走进新居,怎么就觉得怪怪的呢。她挠了挠头,决定暂时不想这些,先收拾东西。
因为以前住的是小单间,所以许眠的东西杂而不多,加上殷同尘提前告诉她,新房子配备了全套家具,还另买了画桌和画板,所以除必需品外,她没有带太多旧物来。
日常的衣物挂进衣柜,还不足五分之一的空间,鞋柜连一层都没有摆满,日用品放在卫生间也只占了一个小角落,唯一需要放进厨房的,是一大包还没吃完的火腿肠。
剩下的就全是与画相关的东西了,笔墨纸砚、毛毡镇纸,还有她的所有画作。
画室中央放着一张巨大的实木画桌,比许眠以前作画的案台大上许多倍,墙边有一大块定制画板,从地面延伸到屋顶,为了方便她画大画,画板前还有可升降的梯凳。
放画的置物架足足有三个,与书架并排放在西墙边,空置的上层留给她放画,而下层备了好些尺寸不一的宣纸,许眠弯腰细看,整个人都傻了。
这些宣纸清一色是市面上最好最贵的品牌,除了七八千一刀、存放十年以上的陈年特皮外,更有两卷特制的宋笺宣纸!
之前她与何染染在书画用品店见过这款仿古工艺的玉版宣纸,据说特别适合作画,水墨层次丰富,润墨效果绝佳。
两人在柜前垂涎良久。
不过何染染算了一笔账,四尺的宋笺宣纸一刀售价两万三,一张纸便是两百多,即便她落笔不失误,作画的成本也太高了些,毕竟她一张画就只能卖三百块啊!
不仅如此,她还顺势打击了一下许眠,“我画画最大也就是四尺整纸,平常都是四尺斗方,你可不行,四尺整纸都不够你挥洒的。四尺一张两百,八尺不得一张两千啊!”
许眠当时就灭情绝爱了。
宣纸的价格由三个条件决定,品质、年份,还有尺寸。同样的品质下,年份越久,价格越高,尺寸越大,价格翻番。四尺、五尺、六尺的宣纸是论刀卖,一刀一百张,而八尺的宣纸十张一卖,如果是八尺以上的尺寸,就是单张买卖了。
一张一价,属于特殊定制。
而许眠偏好画大山水,只有用何染染报废的画作改画时才会用到小尺寸的纸张,她自己买纸多是买六尺宣,日常裁成对开斗方使用,赶上穷的时候,就六尺三开,碰上富的时候,就用一次六尺整纸,画个酣畅淋漓。
比如前阵子卖了几张画,她一时手头宽裕,还去买了十张八尺宣。眼下八尺的普通净皮还没舍得用,就在这里见到了八尺的宋笺!
许眠蹲在画架前,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富裕。
单价十万起步的高档小区,一人独享的平层大空间,奢侈昂贵的家具陈设……等等这些都不足以让她产生触动。
唯有此刻,看着这些白花花的宣纸,她才清楚地意识到,嫁给晏初水就等于——
一、夜、暴、富。